一切似乎都進行的很順利,傅妧以琴師洛離的身份被召入宮中,每日三次為元恪撫琴,以緩解他日漸嚴重的頭痛症狀。
因為要在極其幽靜的環境下進行,一開始元恪還存有戒心,周圍安排許多侍衛宮人。但聽了兩天後,頭疼的症狀果然緩解,且看她又隻是一個弱女子,因此也漸漸放鬆了警惕,隻安排侍衛在殿外守著。
這日一曲彈畢,傅妧看到元恪已然閉上了眼睛,便輕輕起身,走到殿中的香爐前。
裏麵焚的是帝王專用的龍涎香,香氣純正,隔著麵紗也能輕易嗅到。傅妧剛揭開香爐的蓋子,身後就傳來了元恪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傅妧沒有回頭,隻是鎮定地將香爐的蓋子放回原處,才回身道:“奴婢隻是好奇,這裏麵是什麼香料。”
元恪睜開眼睛,眼底難掩警惕,口氣卻有些漫不經心,“你也懂得香料?”
“正因為不懂,所以才好奇。”傅妧低聲回應道,臉上的麵紗遮擋住了她的容顏,隻露出一雙如寒星般光華璀璨的眼睛。
元恪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這一雙眼睛。然而難得的擺脫了頭疼,困倦感一陣陣襲來,他隻揮了揮手,示意傅妧先退下去,就再次閉上了眼睛,準備享受這午後難得的安逸時光。
頭疼已經困擾了他幾個月了,尤其是最近,好像有人拿了斧子鑿在他腦殼裏不停的敲打,幾乎一刻都不得安寧。
好在他還有他的洵兒,竟連這樣的奇人也能尋來。那琴曲聽上去不過爾爾,與宮裏的琴師相比,也沒有什麼顯著的差異。然而一天三回下來,頭疼的症狀竟然減輕了許多。身體舒暢,心情自然也變得好了起來,殿內幽雅的香氣,也成了助眠的利器,元恪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陷入到了沉睡當中。
傅妧看了他一眼,手指仿佛無意識地在香爐上彈了彈,這才轉身抱起桌上的那把琴。
“洛姑娘。”守在殿門外的宮監見她出來,點頭哈腰地打了個招呼。現在誰都知道這位姑娘是禦前的紅人兒,不僅治好了太子,連皇帝現在也每天都要聽她彈琴靜心,才能稍許睡一會兒。
不知道那麵紗下麵,是怎樣的一張臉,那宮監在心暗自困惑著。
“陛下怕是要睡一會兒,半個時辰之內不要讓人進去打擾。”她淡淡吩咐道。
“是,奴才們都曉得,”那宮監賠笑道,“小陸子,還不快過來送洛姑娘回去!”
那名喚小陸子的小太監忙跑過來,殷勤地接過傅妧懷中的琴,自在前頭引路。
經過禦花園時,傅妧兀自低頭想著心事,卻聽到前頭的小陸子恭敬地叫了一聲:“給三殿下請安!”
傅妧本能地抬起頭來,整個人卻瞬間僵在了原地。
三皇子元澈,記憶中那個飛揚跳脫的少年,如今再看到他時,她竟然險些認不出來。
這個人……怎麼會是元澈?
眼前那人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饒是穿了厚重的冬衣,也能看出單薄的身形,尤其是一張露在狐裘領子上的臉,兩頰已深深地凹陷下去,再加上蒼白的臉色和黯淡的唇色,整個人一點生氣也沒有。
元澈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抬了抬手。傅妧注意到他的手,幾乎已經瘦幹了,顯得骨節越發分明。
“別擋路!”元澈身邊的侍衛皺眉道,“哪裏來的不懂規矩的奴才,看到殿下在這裏還擋在路上!”
“洛姑娘?”身邊傳來小陸子焦急的聲音,傅妧這才如夢方醒,下意識地側身站到一邊,看著那名侍衛推著元澈過去了。
擦身而過時,風把元澈膝頭搭著的毯子吹起一角,傅妧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輪椅前麵的踏板上,隻有一隻腳……另外一邊,是空著的。
她極力忍住眼淚,對小陸子道:“你們的這位殿下……是不是身體不好?”
小陸子看看左右無人,才壓低了聲音道:“要真是那樣就好了,還不是前兒個帶兵去剿滅南疆的叛軍,結果中了人家的埋伏,好容易才撿回一條命來……”
“南疆叛軍,究竟是怎麼回事?”傅妧的口氣中添了幾分急切。
小陸子卻嚇得脖子一縮,忙左顧右盼地看了一番,這才央告道:“洛姑娘,您不知道,這話咱們是不敢隨便亂說的,要是讓皇後娘娘聽到了,我十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您行行好,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過,求您了!”
傅妧咬了咬嘴唇,從荷包裏摸出一片金葉遞過去,以同樣低的聲音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小陸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伸手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