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叫我一聲?”秦崢的目光柔柔地瞟過來,似落在身上的陽光那般暖。
傅妧卻久久沒有應聲,半晌才反問道:“師傅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秦崢目光一怔,良久才無奈地笑笑,起身時他感慨道:“是啊,我們都再回不到從前了,是我問錯了。”說罷,他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頗有幾分寂寥之態。
傅妧微微歎息一聲,也起身往太後的寢宮去了。洛奕就被安置在那裏的偏殿,他受的傷著實不輕,一連好幾天過去了,都還沒有什麼起色。秦燁雖然急著想讓他施展瞳術探知遺詔所在,但也是無可奈何,畢竟是他自作自受,因此也隻好把怒氣都撒在太醫身上。
在這短短幾天裏,太醫院已有半數的醫官都丟了性命,而洛奕至今連床都下不了,更遑論集中精神施展瞳術了。
四下裏伺候的人已經被秦崢暗中換作了可靠的人,橫豎殿外的守衛是秦燁親信,他們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秦燁自以為他們已是甕中之鱉,不得不同他合作,卻不知這正是傅妧想要的效果。
她原本就沒打算救出他們之後逃走,因為她知道,洛奕如果不能親手報了仇,是絕對不會離開西隴的。如果他想那麼做,當初就沒必要千裏迢迢的從南楚趕回來。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心生愧疚,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或許不會如此急於奔波於兩國之間。
覺察到她的眼淚滴落在手上,洛奕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氣色仍舊十分不好,但聲音卻稍微有了些底氣:“怎麼了,去見過秦崢了,他說了什麼?”
傅妧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隻道:“你真的願意,事成之後讓他做西隴的皇帝?”
洛奕淡淡看她一眼,語聲平靜:“你懷疑我的意圖?”
傅妧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別處,語氣淡漠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看秦燁的意思,似乎秦頤還有血脈留存,既然不是你,那一定還有別人。”
不是她要疑心洛奕,隻是秦燁那樣殘暴的人,不會無端地留下一個想要刺殺自己的人的性命。看他對洛奕所用的酷刑,雖然把他弄得遍體鱗傷,卻並沒想要他的命。
秦燁會這麼做,隻能有一個理由,就是他還想從洛奕口中探聽到一些事情。
她仔細將上次來西隴的經曆梳理了一遍,終於想起來,秦燁似乎提到過一個孩子,是秦頤留下的血脈。洛奕已經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她,所以他不可能是那個孩子,就是說,秦頤的兒子另有其人,而且,洛奕很有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在世上的話,那麼他才是西隴皇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以洛奕對秦頤的忠心和感激,他很有可能會想讓那個孩子成為新的皇帝,而不是秦崢。
傅妧的目光沉重了少許,沉默片刻後,她才試探著問道:“雲然……現在在哪裏?”
如果說秦頤真有一個還活著的兒子的話,那麼最有可能的人便是雲然了。洛奕曾經親口說過,那是他的弟弟,把秦頤的兒子帶走並撫養長大,看上去似乎很合理。而這麼久以來,雲然都沒有出現過,顯然是洛奕並不想把他卷入到這件事中來,這樣看來,已經是很明顯的在保護他了。
“西隴的事,和雲然沒有關係。”洛奕否認道。說罷,他就閉上了眼睛,顯然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傅妧知道他的性子執拗,不想說的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於是隻輕輕歎息一聲,便不再開口了。
然而這時,洛奕卻突然出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對於誰做西隴的皇帝都沒有意見,雲然隻不過是個江湖人罷了,這輩子都會留在江湖,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傅妧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原本她一直在擔心洛奕另有想法,如今見他也不反對秦崢做皇帝,終於能放下心來了。
洛奕卻再度開口道:“你很擔心秦崢?那為什麼還想讓他做皇帝,你我都知道,這個世上最不自由的就是皇帝了。”
他說的是事實,傅妧思索片刻,才低聲道:“並不是我想讓他做皇帝,是他自己選擇了來西隴,既然已經入局,若不進,就連退的餘地都沒有了。”
洛奕沉默半晌,終於感慨道:“是啊,是他自己選的。”
傅妧這才想起,眼前這人曾經也是師傅的弟子,於是下意識問道:“你曾經也跟隨玄嵇師傅學習,我們……是不是在小時候見過?”
洛奕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睛。
當傅妧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卻忽然低聲說了兩個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