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奔跑,身後似乎有獸類的喘息在一路跟隨,讓她無法停下腳步。
身體依然到達極限,每呼吸一次,胸腔中都傳來刀割一般的疼痛,而心髒也跳得飛快,帶著仿佛要破體而出的瘋狂。
她終於回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師傅……”隱藏在記憶深處的敬畏破土而出,然而下一刻,她已然聲嘶力竭地喊道:“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
黑暗中,玄嵇師傅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因為你是妖星轉世,因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會害死接近你的每個人!”
“看,這條冥河很歡迎你的到來呢,因為你身上有血腥和殺戮的味道。”詛咒一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麵前的黑暗中逐漸浮現了綠色的幽光。
那是一條詭異的河流,黑沉沉的河水中浮動著點點幽光,仔細看去,每點光芒都映出了一張染血的麵孔。那些虛幻的影子隨著河水浮沉,流向遠方……傅妧覺得,她依稀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麵孔。
“隻要你還活著,就會不斷有人死去,你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由別人的鮮血鋪成的。”那陰冷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仿佛是在誘導她加入到亡靈的河流中,
她仿佛受了蠱惑一般抬起腳步,發出了夢囈般的聲音:“難道,這些殺戮不是因你們的私心而起的麼,為什麼要推到我身上?”
雖然還在爭辯,但她已經離冥河越來越近,已經能感受到那陰冷腐朽的氣息迎麵而來,仿佛鎖鏈般抓緊了她,想把她也帶入其中。
“你錯了,我們隻不過是順應天命而已,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或許我會死在流沙穀的大火中,或許會做一個遊方術士,或許會用一些更愚蠢的方法複仇……”
他的聲音陡然靠近了許多:“明白了嗎?是在看到你之後,我才選定了這樣的一條路的,是你把殺戮帶來這個世上的,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別人找到你,以你的名義掀起腥風血雨,你,就是為了禍亂這個世界而生的。”
又像預言又像詛咒的一番話語,在耳邊反複回響,催促著她向那道冥河走去。隻有她的生命終結了,一切才會結束……
傅妧猝然停步,回身看向玄嵇虛幻的影像,眸底清冷。
“錯的是你,”她輕聲開口,“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現在也應該在那群亡靈之中,而不是在這裏。”
那虛幻的影子沒有任何回音,臉容卻逐漸扭曲:“不,你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我才是流沙穀的主人,我……”
“你已經死了,師傅。”她淡然出聲。
話音未落,眼前的景象便陡然扭曲起來,玄嵇的影子、冥河中的亡靈,甚至是這整片空間,都在寸寸坍塌。隻是坍塌過後,她並沒有迎來想要的光明,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仿佛無窮無盡。
身側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靜烜的聲音:“你醒了,是嗎?”
她茫然地側耳傾聽,許久才出聲道:“我……還沒死?”周身的感覺如此真實,和之前飄渺的幻景形成了鮮明對比,讓她意識到了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事實。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老人簡短地回答道。
“蕭衍呢,他怎麼樣了?”她急切問道。
“他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沉默片刻後,靜烜如此回答道,“他的生死與好壞,都與你無關。”
傅妧默然,之前的記憶自心頭流過,些許無奈。
是啊,她已經做出了選擇,要讓他永遠忘記。雖然這樣的決定,是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情形下做出的,但是……對他來說未嚐不是最好的選擇。
“您說得對,”她低聲道,艱難地坐起身來,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人,“洛奕呢?他還好嗎?”
她的印象仍停留在洛奕被綁在石柱上渾身是血的模樣,為了她的請求,重傷的他動用了精神力抹去蕭衍的記憶,傷勢會不會更加嚴重?
然而,靜烜的回答卻十分出人意料:“他離開了。”
“什麼?”傅妧難以置信地抬頭問道。
“你們的師傅死了,幻夜閣還有很多事要他去處理,所以,他今天一早已經離開了,”靜烜平靜地回答道,“你呢,你要去哪裏,我可以派人送你離開,也可以幫你找一個休養的地方,直到你的眼睛複原為止。”
傅妧低下頭眨了眨眼睛,卻仍然被遺棄在黑暗中,看不到一點光亮。
前所未有的茫然湧上心頭,她,應該去哪裏呢?
就在這時,外麵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師傅,我們該動身了。”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傅妧整個人便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