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帝都的一路上風平浪靜,傅妧因為身體虛弱,且雙眼不能見風,因此一直都留在車裏,鮮少出去,因此與元泓並未碰麵。
當馬車抵達皇宮後,元灝首先要做的就是去向太後請安,兼以說明傅妧回來的事。他本意是要先把傅妧安置好之後才去的,然而傅妧卻說服了他,讓元泓代替他送自己去後宮。
聽到她如此說時,元灝也很是震驚。但傅妧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隻道是之前自己小肚雞腸錯怪了元泓,又挑撥了他們的兄弟關係,所以十分不安,也想趁機私下裏向元泓道歉,免得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他們兄弟之間生了嫌隙。
這一番話乍聽來合情合理,雖然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但元灝一時間也想不出來。不過眼前的事在重要性上還是占了上風,畢竟他的母後從以前開始就十分不喜歡傅妧,之前的立後一事也引起了許多風波。
後來太後之所以不再管這件事,完全是因為她以為傅妧已經死了,人既然死了,那個皇後的封號就隻是一個虛名了。
如今他把傅妧好端端的帶回來,已經預料到和母後之間會產生衝突。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他想先擺明態度,然後再見機行事。
在這樣的急切心情驅使下,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他還是答應了傅妧的要求,讓元泓親自送她去後宮安置,而他自己便匆匆往太後宮中去了。
至此,這是自從離開邊關營地後,傅妧和元泓的第一次碰麵。
她坐在肩輿上不動聲色,他亦沉默隨行,不發一言。
不知走了多久,待看到前麵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時,元泓終於開口:“真可惜,你的眼睛瞎了,所以看不到皇兄勞民傷財為你建造的宮殿,”他唇角微揚,語聲挑釁,“不覺得遺憾嗎?”
傅妧淡淡一笑:“你接連殺害兩位兄長,不會做噩夢麼?”
元泓不防她竟說的這樣直白,立刻看了抬著肩輿的宮人一眼,恨不能用目光將他們一個個都刺聾毒啞。幸好皇兄不在此處,否則,他該用什麼樣的借口來岔開這個話題?
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傅妧嘴角的笑意更濃:“區區幾個宮監婢女,想來殺人滅口也不是難事,”她伸手扶住下巴,若有所思道,“那位曾在軍中為我看診過的太醫,最近怎麼沒見了?”
她是在明知故問,元泓恨得咬牙切齒,卻不得不答道:“他的回程的路上不慎掉下山崖,被狼啃了。”
傅妧故作訝異:“那真是可惜了,本來我覺得他醫術頗高,還想讓他繼續替我診治呢。”
元泓不欲與她多說,看這個架勢,再說下去她恐怕還有更驚人的話在後麵等著。於是他隻沉聲道:“前麵就是皇兄為你準備的宮殿了,有人已經等你很久了。”
傅妧卻接著剛才的話題道:“差點忘了,去了一位太醫,四弟自然還有更好的等著舉薦,不是嗎?”
元泓冷哼一聲,讓人把她從肩輿上攙扶下來,便帶了一眾戰戰兢兢的宮人離開。
聽了這一路的對話,同樣瑟瑟發抖的阿秀扶著傅妧的肘彎站在台階下,敬畏地望著麵前這座華麗的宮殿,還有正門處那個華服儼妝、氣勢非凡的女子。
傅妧暗自好笑,想必自己回來的消息,元泓早就已經傳遍宮廷了吧,那麼,這麼快能找上門來的,似乎就隻有那個人了。
環佩叮當聲中,有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不由分說便是一個耳光。阿秀雖然及時護住了她,但傅妧的臉上還是被對方的甲套刮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對方再度揚手時,她準確地抓住了那隻手。冰冷五指貼在火熱的肌膚上,對方登時打了個寒顫。
“你……你不是瞎了麼?”傅縈的聲音經過歲月的沉澱,也改變了不少。
傅妧冷笑,其實現在的她和瞎子也沒什麼區別,隻不過是對光亮有些敏感,所以能察覺到對方的影子罷了。之所以能抓得那麼準確,完全是因為過去被甩耳光的次數太多了。
在傅家有韋氏和其他倚老賣老的嬤嬤,進了宮之後,又有元盈母女,之後輾轉四國,這種經曆也不曾少過。若是連養尊處優的傅縈都抓不住,未免也太不長教訓了。
她甩開傅縈,摸著臉頰的痛處若有所思道:“在我改變主意去告狀之前,你最好還是滾遠一點。”
她本想讓對方知難而退,傅縈卻一改往日溫婉大方的姿態,厲聲道:“你去啊,反正你已經害我丟了一切了,我還怕什麼!”
“好啊,”傅妧臉上揚起笑容,“那我不妨再多告訴你一句,從前的傅府,很快就要變成隻供奉我娘一人牌位的祠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