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元盈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麵對兄長疑惑的注視,元盈隻微笑道:“還不快走?”
元灝知道機會稍縱即逝,於是握了傅妧的手就要離開。
元泓微微揮手,前方阻攔的軍士便讓出了一條通道來。傅妧雖然被元灝牽著向前走去,心下卻微有疑惑,不由得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果如意料之中,他們還未走出十步,已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慘叫。
回過頭去,隻見姬太後的身子已向前撲去,正倒在元盈的肩膀上。乍看上去,像是一對母女親密依偎,但傅妧已經敏銳地看到,元盈暗撐在姬太後腹部的手,已染了紅色血跡。
元灝的反應遠沒有她這般迅速,正待上前查看發生了什麼事,傅妧卻猛然推開了他。
“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她低聲道。
元灝之前流血不少,又迭經打擊,身體已是虛弱至極,竟被她全力推開,踉蹌跌出數步之外。
而另外有一雙手拉住了他,那人手中長劍一圈,劍光所到之處,四周的鐵甲武士登時退散開來。許多人連一聲慘叫都未及發出,咽喉處已被冰冷劍鋒豁開,鮮|血噴湧,就此倒地身亡。
元灝這才看清楚那人麵容,竟是之前在火堆前救下傅妧的朱雀。
他是第一次見這個人,但對方的容貌實在太過出眾,所以印象深刻。尤其是元泓之前字字句句,似是指他為內奸,更讓元灝多了幾分留意。
隻是……他方才不是已經受傷昏倒……或者是死了麼……
元灝並非蠢人,刹那間想通個中關節,這人果然和元泓不是一夥的,之前不過是虛與委蛇。而傅妧對他下手,也不過是故作聲勢掩人耳目。果然,當所有人的目力都集中到姬太後和元泓的對峙時,沒有人在意躺在地上的他是何時起來的。
這一出手,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姬桓想要集合手下包圍時,朱雀手中的長劍已然自人群中破開了一個缺口。
隻要逃出包圍圈,就是一線生機!
元灝被他一路拉著飛奔,卻仍掙紮著回頭。身後有黑壓壓的追兵湧上來,漸漸將他視線中的那個纖弱身影淹沒了。
他胸中悲憤,想要掙脫開朱雀,對方卻隻冷笑道:“你掉頭回去又能怎樣,能救得了她麼?”
“……我可以……”
“別說你可以陪她一起死,她未必稀罕,”朱雀直截了當道,見元灝腳下仍是猶豫,索性威脅道:“她托我救你,你如果再不識抬舉連累我被抓,我就在這裏殺了你,你死前連她一麵都見不到。”
元灝胸中悲憤之情被盡數堵住,眼角終於落下一滴淚來。
最後一瞥時她的眼神,堅毅而明亮。曾幾何時,他就是被那樣一雙眼睛所吸引,從此一墮夢中再無醒覺之日。
隻是,他不是她要的那個人,所以連死,她都不要他陪。
這廂元灝被朱雀救走,那邊傅妧卻陷入重圍。元泓眼底有一絲戾氣閃過,竟然在這種時候,也能被這女人耍弄了去!
而傅妧連絲毫目光都吝於施舍給他,竟將周圍全副武裝的將士毫不看在眼裏,徑自走到了姬太後和元盈身邊。
那兩個人的姿勢,還凝定成剛才的模樣,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是滿滿的驚詫和難以置信。
終究還是元盈狠下了心,將手中匕首狠狠拔出來,低聲道:“母後,把國璽和虎符交給我,我即刻便找人替你醫治。”
姬太後捂住腹部傷口,掙紮著站直了身子,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兩步,正好被趕上來的傅妧扶住。她看著自己的女兒,臉上的每一絲皺紋都在顫抖。
或許是從未想到,自己如珍似寶養大的女兒,竟然會為了所謂權勢對她拔刀相向。
傅妧看了一眼姬太後身上的傷口,所在的位置並不致命,於是便扯下一塊衣角替她按住傷口。
“不要亂動,雖然傷不致命,但若失血過多也有危險。”她輕聲開口,語氣平淡。
姬太後似乎是隔了一會兒,才想到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她費力地轉過頭,看著眼前這美麗卻脆弱的女子,眼底的光漸漸趨於平靜。
雖然受傷,但她也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這個女人設法讓她的兒子逃了出去。
姬太後陡然歎息一聲,低聲道:“我……有話要對你說。”她雖然心智堅定,但並不是個能承受痛苦的人。
上次身體這樣痛,是什麼時候?或許是在生產的時候,除了那種時候,養尊處優的太後能被什麼傷到呢?隻是那種疼痛代表了生的喜悅,如今這痛卻指向了死亡。
傅妧微微有些訝異,然而還是依言低下了頭,仔細傾聽姬太後微弱的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