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灝既走的不知所蹤,軍隊部署事宜理所當然被姬桓一手接過。太後薨逝的消息隱而不發,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對外隻宣稱皇帝身體不適回京休養,而戰事也停頓下來。因不用調兵遣將,所以也用不到虎符,一切暫時平靜。
而之前蕭衍所攜帶的大批軍隊,正與聯軍兩相對峙,沒有任何一方肯輕易動手。
用的也是老套的借口,說是要停戰談判,約齊了對方主帥將領,在一座屬於中間地帶的城池談判。
然而這一次,傅妧知道再不會有之前的好運。
第一次僥幸逃脫是因為楚侖兩麵三刀,第二次尚有朱雀在身旁,如今所有的暗釘都被拔去,元泓留在身邊的人經過精挑細選,尚有姬桓保駕護航,再無可乘之機。
況且元泓比不得元灝那樣心軟,他誌在必得,隻要擒下蕭衍奪下北燕,哪怕是與西隴對半而分,他也是大贏家。更何況,傅妧也並不認為他是個遵守約定的人。到時候南楚和西隴,亦難免一戰。
將來的事說不準,但眼下這局談判,似乎高下已定。
那座城池看上去處於中間地帶的,但元泓已事先安排了人手,選了城主的府邸改造。這次遠比上次的炸藥高台要精密,一間寬敞的大殿中,幾乎步步都是機關陷阱,稍有行差踏錯,便有可能是萬箭齊發,或是烈火焚身。
而這些暗地裏做的工夫,元泓非但不瞞著她,反而押著她在現場,事無巨細地觀看。
這不單單是震懾,也是為了要瓦解她的防備,元泓曾“好心”地提議,隻要她說出姬太後的遺言,讓他找到國璽和虎符,名正言順地接手南楚皇位,他就會“放蕭衍一馬”。
對於這樣的話,傅妧自然是嗤之以鼻,這世上出爾反爾的人,元泓算是第一位。
連親生母親和兄長都能下手殘害的人,還會有什麼信譽可言?因此她的回答永遠都是那句“不知道”。
事實上她也確實不知道,姬太後死前根本什麼都沒說,她唯一聽清楚的就是三個字——對不起。那大約是姬太後唯一能對她說的話了吧,國璽和虎符是皇位的根本,她不可能告訴一個外人知曉,但又想報答她救了兒子的一番恩情,所以隻能這樣做。
事到如今,傅妧已經沒有從前那樣恨姬氏了。
或許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因她縱容女兒而起,但試問世上有哪一個母親,不是全意全意為兒女謀福利的呢?歸根結底,隻是她用錯了方式。
再退一步想,這背後還有玄嵇的操縱因素,就算沒有當年傅縈得罪元盈的事,憑他的聰明才智,一定也能造出另外一個契機,將她送入皇宮。
所以,終究是誰都怨不得。
傅妧漠然地看著那些巧手的工匠撬開地板和牆壁,鋪設好機關暗器後,又將它們複原成之前的樣子。從頭到尾,她的神情都很是淡然,仿佛是在看這世上最尋常不過的事。
一開始,元泓還有心思在一旁研究她的神情變化,想要找出擊垮她意誌的辦法,但耗得久了,他也失去了這樣的耐心。
更何況,想要布一個絕殺的局,需要的不僅僅是這些機關而已,他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因此,這幾天陪在傅妧身邊充任看守之職的人,便換作了元盈。
或許是因為姬太後的事,元盈的臉色一直陰鬱著,甚至連嘲諷傅妧的精力都沒有了。和一個這樣陰沉的人待在一起,其實並不比對著元泓舒服。
傅妧知道她的脾氣,所以根本也不嚐試和她搭話。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誰都由不了自己,隻能聽從命運擺布,多說也是無益。
她雖然這樣覺得,但元盈顯然不這樣想。
終於有一天,元盈先開了口:“母後臨終時,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傅妧淡淡看她一眼:“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你以為換作是你來問,就能得到不同的答案嗎?”
說實話,她是看不起元盈的。從前這位小公主不過是驕縱任性,但這樣的脾性摻雜了權力的毒素,隻會比元泓更加可怕。因為元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哪裏,也不知道具體實施起來要怎樣做,她隻是單純地想要報複身邊的所有人而已。
元盈眼底掠過一絲陰鷙之色,她看了一眼周圍的侍衛,壓低了聲音道:“難道……你不想救蕭衍嗎?”
她會這樣問,倒是出乎了傅妧的意料。
見她不答,元盈再度開口:“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會想與你合作的。”
傅妧微微揚眉:“理由?”
元盈歎息一聲:“因為阿泓的計劃中,會有兩個誘餌,其中一個是你。”
另外一個不必她說,傅妧也能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