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妧驚愕回眸,蕭衍卻淡淡道:“我心情好,決定多送你一程。”
傅妧微微皺眉,什麼多送一程,他知道她要去哪裏麼?從此地到她曾居住的極北冰原,應該一路向北而行,而他方才明明已選擇了向南的路。
見她一直擰著身子,蕭衍嘴角微露笑意,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坐好了,不然待會兒扭了脖子可是要疼上幾天。”
根本弄不明白他的意圖,傅妧隻好憤憤然轉過頭去。他的披風不知道是用什麼料子製成的,雖然輕軟,但保暖擋風的效果卻是很好。況且,身後靠著的就是他,熟悉的氣息包裹在四周,饒是坐在疾馳的駿馬上,困倦仍然一陣陣襲來。
從前長途跋涉於她而言是一項苦差,然而這一刻,或許是因為一顆心終於安定下來了的緣故,傅妧竟靠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蕭衍低頭看去,隻見她睡顏寧靜,之前哪怕是在睡夢中一直鬱結的雙眉也漸漸舒展開來,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少許。
然而不過是一瞬間,他的神情就再度冷了下來,他抖一抖韁繩,駿馬便再度向前衝去。而他一手控韁,另一手卻始終攬住傅妧的肩膀,微微用力。
傅妧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清早了。她揉了揉眼眶,仿佛有點訝異,之前哪怕是靠著安神藥的作用,都無法換得一夜安穩的睡眠,然而這次竟然卻在這裏睡得昏天黑地,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不僅如此,雖然一路都保持著坐姿,但出奇的是並不覺得身子酸軟,也算得上是一件奇事了。
馬兒此刻已是緩步而行,傅妧小心翼翼地回頭看時,隻見蕭衍也是眼睫低垂,麵容平靜如雕塑。
他的一隻手還環住她的肩膀不曾放鬆,大約是為了防止她在睡夢中跌落吧。
被這樣抱住,幾乎限製住了所有的行動自由,她並不敢動,隻能盡最大限度扭轉脖頸,想要多看他一眼。
然而就在這時,耳畔卻陡然傳來利器破空的聲音,傅妧驚駭之下張開了口,卻才想起自己根本無法發出聲音。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持劍之人從道旁的樹林中躥出,揮舞長劍砍向蕭衍的後背。
而蕭衍仍然毫無察覺,甚至連睫毛都不曾顫動。
那柄長劍在晨光照耀下閃爍著鋒利的光芒,就這樣準確地砍在了蕭衍的後背上。連傅妧甚至都能感覺到那一劍的力道,然而蕭衍卻仍然閉著眼睛,仿佛無所知覺一般。
偷襲的那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手裏的劍,劍刃上非但沒有半點血痕,反而崩開了幾點缺口。
他把長劍一丟,幾乎捶胸頓足般控訴道:“大師兄,不帶你這樣玩兒的,這把劍可是我好不容易弄來的!”
蕭衍嘴角勾起一點笑意,這才揚眉道:“幸好你有點良心,在最後那一刻收了力道,不然就不僅僅是這麼一點缺口了,這把劍恐怕會斷了。”
傅妧這才看清那偷襲之人不過是個少年,雖然身量倒生得高,但麵容明顯還帶著稚氣,不過唇紅齒白,倒是個清秀少年。
“這和斷了有什麼區別……”那清秀少年心疼地捧起長劍,幾乎聲淚俱下,“大師兄,你太過分了,竟然用冰蠶絲做成衣服穿在裏麵,我想求師傅學你那手功夫,師傅隻說沒有現成兵器!”
蕭衍雖然臉上還帶著笑,眸光卻陰沉少許:“你來就是為了偷襲我的,九千?”
聽到蕭衍叫出那少年的名字,傅妧便知道他是什麼來路了。千殺門中,能在名字裏帶上個千字的,除了蕭衍和南宮之外,都是弟子中能排得上名號的主兒。想當年慕三千的師弟八千雖然貌不驚人,卻還能和雲然交上幾手,已經算是年輕一代中的高手了。
如今這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模樣,已經得了這個名號,想必身手不差。
那被叫做九千的少年這才小心地把佩劍插回到劍鞘中,一板一眼道:“師傅算著大師兄今晨就該到了,但遲遲沒來,所以派我前來迎接。”
傅妧心下微驚,他這是要帶她去見靜烜麼,可是……為什麼?之前明明說的是送她離開,為什麼要帶她來這麼個陌生地方?
然而蕭衍根本不曾想過要過問她的意見,已經一夾馬腹向前衝去,給身後的少年留下一句:“那我就先走一步,你正好練練你的輕功。”
一連拐了幾處僻靜小道,終於到得一處山腳下,已有千殺門幾名弟子在那裏等候。
扶她下馬時,蕭衍對上她疑惑的目光,隻輕笑道:“你因我而失聲,總要還了這個情才能送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