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暗雪閣,夏凝裳任由燕景瑞替他鋪床疊被,眸中倒映著那俊美男子為她之事忙上忙下的秀逸身形,不覺心事重重,不知為何,她總隱隱覺得燕景瑞變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戾氣,一股擇人而噬的戾氣,仿佛整個天下都與他不公,仿佛整個天下都容不進他的眼中。
他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狠辣了?若是放在以前,燕景瑞頂多教訓一番那無恨樓管事,卻是萬萬不會眼都不帶眨一下的斬了人雙手的,為什麼,為什麼突然之間,燕景瑞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夏凝裳百思不得其解。
“裳兒,明日我帶你出海好嗎?我們好久沒有出海去玩了。”燕景瑞突然開口說道。
夏凝裳的眉頭忍不住跳了跳,她緩緩抬頭看向麵前的燕景瑞,此時的他笑意盈盈,眸間是一股溫柔得能將人溺斃的寵溺柔光,卻哪裏還有方才那般的森森寒意,仿佛無恨樓之中發生的一幕隻是她夏凝裳的幻覺一般。
按下心中的疑慮,夏凝裳微微抿唇溢出一絲輕笑,乖乖應道,“好。”
她能伴在他的身邊的日子不多了,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又是何必呢?夏凝裳在心中自嘲一笑。
一夜無話,燕景瑞摟著夏凝裳一覺到天明,若不是院外傳來慕容千雪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燕景瑞隻想摟著懷中的人兒繼續睡下去。
待燕景瑞伺候著夏凝裳洗漱完畢,有粉衣婢女端了早膳上來,慕容千雪才扭捏的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你們要出海去玩嗎?”慕容千雪囁嚅著問道。
燕景瑞瞟了一眼慕容千雪,將一碗八寶粥遞給夏凝裳,這才淡淡說道:“怎麼?你也想去?”
慕容千雪倏得一陣猛點頭,卻隻聽燕景瑞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不許去!”
慕容千雪剛剛才亮起來的兩顆黑亮眸子,瞬時又暗淡了下去,低低嘟囔道:“我知道你是要帶著藍姐姐去瞧魚鮫,我都好久沒見到魚鮫了……”
一句話,瞬時勾起了夏凝裳的興趣,話說回來,自她恢複記憶,見的故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就連安無恙也都見過了,怎麼就是沒見過魚鮫呢?
這般想著,夏凝裳抬頭看向燕景瑞,問道:“是如慕容千雪所說,你要帶我去見魚鮫?”
燕景瑞點了點頭,又夾起一隻晶瑩剔透的小籠包塞進夏凝裳的嘴裏,這才不疾不徐的說道:“是要帶你去見他。”怕是日後想見也見不到了。
隻是後半句話,燕景瑞生生憋在了喉嚨裏。
夏凝裳喜上眉梢,囫圇幾口便想要拉著燕景瑞出海去,燕景瑞攥了夏凝裳的手,回轉身去替夏凝裳拿了件紫色皮毛大氅,緊緊裹在她的身上,這才輕笑道,“走吧。”
慕容千雪不樂意了,跟在兩人身後,嘟嘟囔囔,“見色忘友,見色忘友!”
夏凝裳還想說帶上慕容千雪,可燕景瑞卻先她一步,攥著她的指尖,低低輕笑道:“夫君我不介意一會當著慕容千雪的麵吻吻你,親親你;不知娘子這麵皮是否夠厚?”
聽見燕景瑞的話,夏凝裳的心思頓時歇了。她的麵皮自然薄,燕景瑞所說之事,她一點都不懷疑真實性。若真當一會燕景瑞當著慕容千雪的麵做出那般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狼狽到什麼程度。
蔚藍的大海一望無垠,波濤洶湧中夾雜著暖陽的金色光輝,沉沉浮浮煞是好看。
夏凝裳與燕景瑞相依相偎,坐在船頭,在招展的白礬之下投下一片陰影。
有數隻海鳥從他們的眼前一掠而過,又有成群的海魚在船身之下跳躍。
看著眼前的場景,夏凝裳不由有些感概萬千。
在龍城之時遠離這汪洋大海,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山,到處都是平原,卻是難得一見這讓人心平氣和的大海。
“冷嗎?”燕景瑞緊了緊裹在夏凝裳身上的紫色大氅,柔聲問道。
夏凝裳抿嘴低笑了一聲,“我有那麼柔弱?”
燕景瑞垂眸,長而卷的羽睫遮掩了眸中的情緒,他攥起夏凝裳的一雙手,裹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讓自己的溫度去暖和她的溫度。
“裳兒,在我麵前,你可以不用裝堅強的。”燕景瑞低低歎了一口氣,說道。
夏凝裳的眉頭跳了跳,隱隱覺得燕景瑞話中有話。
可是,半晌,燕景瑞都未再多說一個字,隻是靜靜的將她摟在懷中,雙目注視著遠方。
那裏有一座不小也不大的島,在這汪洋大海之中霎時刺眼。夏凝裳絕不懷疑,若是漲潮之際,這片荒蕪的小島立即便會被湮滅於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