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鈺俯下身,半蹲著看我,他淺棕的眸色仿若一雙琉璃,隻是裏麵帶著冷意,讓人瞧了不由得後頸發涼。
“平珺,你放心。孤絕不會殺你的,一根汗毛都舍不得動。”
我知道我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從未有這樣一刻,我這樣害怕他,害怕到瑟瑟發抖。
他許諾的不會殺我,遠比殺我還要可怕。
我知道我平白無故的害死了一個妃嬪,可我真的沒有辦法去挽救。
碧拂跪在一邊,見狀俯身叩頭:“還請陛下饒了親王,此事皆因婢子疏忽,但求陛下一罰。”
她的說辭其實很是勉強,一個奴婢如何能頂替親王受罰,我想她是為了不讓褚鈺遷怒於我。
果然,褚鈺冷哼一聲:“你可沒資格。”
碧拂的臉色瞬間白下來,一句話不說的跪著。
我深知,如果慎親王私通內庭的罪狀一旦告下,誰也沒法救他了。
祁夙是個好人,我不想讓他死。
我知道我隻要去乖乖和褚鈺認個錯,或許就能救出慎親王,我也沒理由供著自己的麵子,那其實一點錢也不值。
我想通了,就同他這樣說起:“是我的錯,你其實不必遷怒親王,罰我便是了。”
褚鈺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伸手一拂,碧拂便起身退出屋子。
屋子裏,安靜的隻有我和他。
“你不該去見他。”他這樣說道。
我起身看著他,目光不躲不閃:“我有權利決定自己要記起來什麼,那畢竟是我的記憶,不是你的。”
褚鈺似乎因我的話而震驚,半晌,他方道:“你最好不要想起來,因那絕不是什麼好記憶。”
我說:“我肯定要記起來的。”
他聽聞我的話,蹙起眉頭來:“你還是要惹孤生氣嗎?”
我不知如何分辨,良久,他終於要離開了,同他說話實在是太壓抑了些。然而行至門口的時候,他並未回頭,卻又道:“有句話你說的不對,記不記得起來,其實並不是你說的算,而是孤說的算。”
我握緊了拳頭,卻深覺他的話十分有道理。
褚鈺是這永安宮的主,也是我的君,這天下眾人誰也無法違抗他,誰也不能。
而後,我就被幽禁在昭陽殿內,碧拂說,對外的說辭隻是熙貴妃身體有恙,閑雜人等不得探視。
我問她:“慎親王呢?”
碧拂搖搖頭,眉頭緊鎖:“雖並未下獄,但仍舊禁著足,朝中有風聲,說陛下要流放親王呢。”
流放……我心知褚鈺絕對辦得出這樣的事來。
我的記憶零散的很,但即便如此零散,我卻十分清楚褚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冷血君王,他當之無愧。
我本以為自己一段時間內,可以清靜清靜了,畢竟褚鈺將我幽禁,我雖然出不去,但外麵的幺蛾子也飛不進來,說起來還是挺令人欣慰的。
隻是未過幾日,昭陽殿內來了個貴客。
從碧拂戰戰兢兢的侍奉態度來看,這人是條大魚,在看著她頭上的朱玉環翠,身上繡著鳳凰的衣袍,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她是誰。
“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福壽安康。”我端正的行了個禮。
那上首排場很足的老太太,撩著眼皮覷我一下,神色不善,瞧著陰陽怪氣的,隱約覺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見過。
“聽說你失憶了,怎麼還認得哀家?”太後伸手撫了撫衣擺褶皺,狀似不經意的問我。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因為這說話的光景,竟連一個座位都不肯賜我。
分明這是我的宮,可排場看起來我卻像是客人,她才是主。
碧拂矮身一福,恭謹回話:“回太後娘娘的話,我家娘娘確實記性不大好,但有些事情還是有點印象的。”
太後冷哼一聲,這一哼,我在心底嘀咕,真不愧是母子,哼哼的感覺都一樣。
“娘娘,想必也將我忘了吧。”這時候同太後一起進來的女子開口說了話。
我看著她的素衣,容色和善的模樣確實讓人討厭不起來。
碧拂悄聲告訴我,她便是文臻貴妃。
實話說,我對於褚鈺的這些小妾沒什麼看法,千篇一律的美貌,千篇一律的諂媚,褚鈺不膩我都膩了。
但眼前的女子,是個不一樣的。
她已經不年輕了,看起來的年歲要大於我,容色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華。碧拂說,她有個皇子,被褚鈺放在外麵磨煉,一年也難得見上一次。
原也是個可憐人吧,我在心中暗歎一聲。
我點點頭,糾正她話裏的錯誤:“我不光忘了你,旁的人我也差不多忘了個幹淨。”我像她表示,大家都一樣,沒有誰很特別的被我記住了。
她似乎是愣了一愣,隨即唇角微勾,眉眼一彎,笑得溫和:“娘娘說話一如既往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