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郊,冷風呼和。
蘇韻以親王妃的禮製下葬,雖沒有皇妃氣派,但也算是風光大葬了。
一路上,素白色的紙錢紛飛,喪樂伴著寒風的呼和,顯得格外的淒清。我著一件玄黑色的襖衣,來送蘇韻最後一程。我們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沒想到這就是最後一麵了。
墓門重闔,我們在外麵,她的棺槨在裏麵。
祁夙著一身玄衣,黑發也用漆黑的發帶緊緊纏著,我從未見過他穿著如此沉悶,就連麵色似乎也帶著冷意,這一刻我竟對他有些害怕,因他的神情比之褚鈺還要陰沉。
“他能讓你出來送葬,實在是意料之外。”祁夙一邊走一邊對我說。
冷風灌進我的鬥蓬,我瑟縮了一下:“我的族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蘇韻算是蘇家僅存的幾根獨苗,陛下允我送葬也是常理。”
祁夙腳步頓住,微微側頭看我,眸光裏的神色略顯薄涼。
良久,他微微歎息一聲:“蘇韻的話,你到底是聽進去了。”
我閉口不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確實我是有些懷疑祁夙了。雖然我嘴裏說著我絕不懷疑他,但蘇韻的話十分篤定,再者我同她的血緣關係,我也不大相信這種節骨眼上她還要騙我。
“祁夙,你要麼就徹徹底底的告訴我,要麼就什麼也不要說了。”
他看著我,眉宇微蹙:“平珺,你怨我。”
曾幾何時,褚鈺也是這樣的問我。
是,我怨恨祁夙,也怨恨褚鈺,可我更恨的是我自己,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倏然,他拉過我的手,力道大的仿若要捏死我。
我試圖掙脫,卻聽他說:“今日,我便豁出去了,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我便帶你去找真相。”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我隻知道現在的祁夙好似一顆炮仗,一丁點的火星都可能將他和我一起炸死。
雖然我很害怕,但內心還是對他嘴裏說的真相充滿希冀。
他拉著我一路衝到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我從未在這種時候到這來過,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雖是冬日,過往的人倒是不少。
身後的侍從,在我們衝出來之前,被祁夙一嗓子“不許跟著”給嚇得不敢跟隨。
“你現在帶我去哪?”
祁夙說:“換衣服。”
是了,我們穿的喪衣實在太過惹眼,在街上的衣店裏,我們很是默契的一同換了淡青色的衣衫。
“現在呢?”我問他。
祁夙已經平靜下來,但臉上的神色還是冷肅著:“帶你找真相。”
而後我們便來到了一家茶樓,樓內裝潢我感覺非常熟悉,以至於我覺得拐角處應當有一幅畫,它就真的有了一幅畫。
“我是不是來過這……”我話音微頓,繼續問道:“以前,我也經常來,對不對?”
祁夙從一開始就抓緊了我的手,似乎是生怕我丟了一般。聽我問及這句話的時候,他握著我的手微微收緊了:“是,你確實經常來。”
“同誰一起?你?”
他說:“對,同我一起。”
我不再去問,等著他幫我找的真相。
熱情的店小二過來:“客官,今日點些什麼茶?”
“碧螺春。”
“好叻。”
“等等。”祁夙叫住他,問道:“我們夫妻剛從關外回來,怎麼,這天幾時變得?”
祁夙的問話很是隱晦,以至於連我都聽得半懂不懂。
店小二聞言,卻愣了愣:“您如今還打聽個什麼勁呢?”
祁夙淡淡道:“前朝錦陽公主於我有恩,不知道可有什麼她的消息。”
店小二臉色變了變:“公主已經殉國了,你不知?”話音頓了頓,又道:“您還是別再打聽了,新皇登基半年,仍舊有一大群人等著抓前朝餘孽,要去領功呢。”
我聽得周身冰冷,褚鈺的國原是半年之前才入主長安城的嗎?那本史書上的鬼話,也是褚鈺處心積慮拿來騙我的,難怪祁夙之前提及史書文字最易騙人心。
“我看你們夫妻是好人,還是多注意點言行,長安城裏利欲熏心,可千萬小心點。”
“小二哥,等等!”我開口急促叫住他。
“夫人,您也別問了,改朝換代的事情,哪裏能多說呢。”他很是為難,又對我道:“您倆夫妻容貌氣度皆是一等一的,說實話,您這身份我都猜得出一二來……”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卻聽出他的意思。
“實不相瞞,我們是錦陽公主的家臣,所以才打聽一下半年前的淮水之戰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