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湖泊波瀾壯闊,阿爾斯似乎並不想和我說什麼,一言不發的劃著船,河風清涼,吹拂著我的鬢發。
走過水路,又在路上蹉跎了三四天的時間,放才挨近了一座城。
“我們快到了。”
阿爾斯突然說話,嚇了我一跳。
我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巍峨的城樓尖,飄渺的立在遠處,也不知道距離我們有多遠。
我問:“那是哪兒?”
阿爾斯冷哼一聲:“喀爾喀。”
我恍惚想起此前甄袖說過的話,褚鈺就是來了喀爾喀的。
我心裏一凜,猜測阿爾斯帶我來這,大約是為了威脅褚鈺吧。
但是阿爾斯並沒有帶我即刻進城,他領我住在了城郊的驛站,有點偏僻,有點簡陋。
一間房,可能是怕我跑了。
我狐疑的看著他,他冷笑一聲,打了個地鋪,轉身躺下了。
我躺在床上,睡不著。之前我和他一個屋子睡不著,是因為他動手動腳,而現在我睡不著,是因為我內心的一股情緒,無法宣泄。
夜半三更,更鼓在客棧的院子裏敲打幾聲,我仍舊沒有睡著,側眸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阿爾斯,發現他背對著我躺著,呼吸輕微。
“對不起,阿爾斯。”我輕聲說道。
我確實欠他一句對不起,但這一切都是天意。
月色微涼,照在冰冷的木板地上,我終於還是按捺不住睡意,淺眠過去。
灰白色的夢境裏,我仿佛又回到了瑜城城破的那日,跪在馬車車板上,看著滿泰的福晉仰麵躺著,一切都是灰色,陰沉沉的,仿佛能壓斷我的脊骨。
我低下頭,就能看到雙手染著鮮血。
“是你害死了她。”
我轉過頭,哈斯立在一邊,滿身的血腥味,白皙麵頰上的那道刀傷格外的刺目。
“我沒有,不是我……”
我拚命的後退,哈斯手起刀落,我緊張的閉了雙眼,再睜開眼睛就回到了永安宮。
然而鼻端滿是燒焦的氣味,宮殿著了大火,火光衝天。
“平珺,我們把你救了回來,金王便打了進來。”
“誰?你說誰?”我腦筋轉不過來彎。
蘇琛對我說:“大周亡了!”
“我,我不信,父皇呢?”我急的哭出聲,喋喋不休的問他:“父皇呢?”
“死了,都死了!”蘇琛撇下我,轉身就投進了屋內熊熊燃燒的大火裏。
我的心裏湧起難以明說的悲傷,大周亡了,大家都死了。
——“喂,你醒醒。”
耳邊有人喚我,我一個機靈坐起來,側頭看見阿爾斯穿著粗布衣服,正站在我的床邊。
我抹了把臉,將那些滑膩的淚水和冷汗擦去。
“你做噩夢了。”阿爾斯抱著臂,好整以暇的看著我,說道。
我點點頭,淡漠道:“是,噩夢。”
“夢到了什麼?”阿爾斯笑著問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現在的阿爾斯和以前的比大相徑庭,好像沒什麼東西能觸動他。
“我不想說。”
“那不如我猜猜看。”阿爾斯冷笑一聲:“大約是夢見自己亡國了?”
“滾。”我壓著怒意,從喉嚨裏滾出一個字。
“蘇熙和,大周早晚都要亡的,你再怎麼護著,也難逃亡國命運。”
最終阿爾斯被我扔鞋子吼著滾出去了,彼時我仍舊不知道這句話此後竟一語成讖。
——
阿爾斯給我帶來了一身蒙古女裝,叫我換上,我們馬上就要進到喀爾喀城裏。蒙古常年是部落形式生活,但不用遊牧的時候就住在城裏,也算是耳濡目染了金國風俗。
“你這張麵皮倒是穿什麼也不影響。”阿爾斯哼笑一聲,丟給我一張麵巾:“趕緊遮一遮吧,省得給我惹麻煩。”
我問:“你若是帶我去見褚鈺,也不必遮了。”
阿爾斯道:“你不必來套我的話,雖然褚鈺來了喀爾喀,但我將你帶到這可不是來見他的。”
我不信。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阿爾斯直接將我帶回了台吉府裏。
“給爺請安。”來迎我們的侍從對阿爾斯很是友好,好似他經常來這一樣,但喀爾喀距離蒙古三大部,包括金國都很遠,按照常理來想,阿爾斯不該經常到這來。
“你主子呢?”阿爾斯的語氣隱隱夾著溫和笑意,這在他身上很難見到。
侍從恭敬回道:“回爺的話,貝勒爺在屋裏等您呢。”他又轉頭看了看我,遲疑道:“這位格格……”
阿爾斯抬手止了他的話:“自是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