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夏兩國在西趙都城涅不遠處的涅青野打了第一仗,誰都沒有討到一絲好處。
褚鈺是百戰不殆的常勝君王,西夏的攝政王赫連泓也不是個廢物,他的手腕仍舊不可小覷,這場戰役打的很令人痛快,雙方的將領都是人中龍鳳,但我的內心是很焦灼的,一方麵不希望褚鈺輸,另一方麵又不希望西夏戰敗。
這場戰爭之後,雙方進入修整階段。
褚鈺陡然回來的那天,大都刮著大風,卷起院子裏些微的落葉,四處都是塵土飛揚的。
接連三日,褚鈺皆留宿明德宮,我找不到任何和褚鈺說話的機會。雖然赫連珊叫我不為她求情,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即使我的話褚鈺未必會聽。
我獨自一人站在從議政殿去明德宮的必經之路上。
遠遠地看見錦玄的身影,都說西夏和金國戰事如火如荼,每天褚鈺都酉時才出來,有時候還會通宵看奏折。
我等了半個時辰,腳已經開始發麻。
褚鈺抬眸看到我,臉色突然沉下來:“要是為了赫連珊的事情,你還是省省吧。”
我不敢直視他的雙眼,低聲道:“妾新做了些桂花餅,王上去嚐嚐嗎?”
然而我並沒有得到一個回答,去或是不去。褚鈺的沉默仿佛將空氣也凍住了,我不敢出聲更不敢動。
良久,褚鈺終於開口:“走吧。”
江成唱喏:“擺駕金闕宮。”
褚鈺一進屋子,擺了擺手,碧拂一行侍女起身。
秋天的傍晚有些寒涼,金闕宮裏溫暖舒適,褚鈺蹙緊的眉頭終於舒展開。
碧拂端來一壺茶,然後伶俐的將燈芯挑亮。
褚鈺喝了一口,點點頭:“桂花甜膩,你曬得茶卻並不這樣,孤很喜歡。”
我許久不見褚鈺如此溫和樣子,將一碟桂花餅拿過來:“王上嚐嚐。”
褚鈺掀眉看了眼我小心翼翼的模樣,歎了口氣:“平珺,你的情緒永遠這樣明顯。”
“王上恕罪。”我俯身就跪,以為褚鈺又生氣了。
我抿抿唇角又道:“之前的事情,是我錯了,以後自不會再任意妄為,草菅人命。”
褚鈺蹙眉,伸手拉起我:“孤確實因為之前的事情惱了你們,但如今看在你我情意的麵上,盡量留她一命,其餘的不是你該問的了。”
我得了褚鈺的鬆口,眉眼間都染了一絲笑意:“多謝王上仁德。”
然而有句話說的是,事與願違。我以為我能給赫連珊求個活路,卻沒想到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死路。
這一年的秋初仍舊是悶熱時節,注定是個多事之秋。
西夏和金國的戰爭,如火如荼的又打了三個多月之久,前方的戰報一封又一封的送進明德宮,半點消息也不透出來。
一轉眼已經是冬月時節,天氣寒冷,蕭宮裏恐怕更不好過,但王上下了命令,沒人敢不要命的去蕭宮,就連我也心生忌憚,害怕莽撞行事又觸怒褚鈺。
“主子!大事不好!”青珠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口裏直喘粗氣。
碧拂蹙眉過來,端了杯水:“什麼樣的事如此慌張,快歇歇再講不遲。”
青珠推開水碗:“西夏,西夏亡了!”
我聞言倏然起身,語氣是不可置信,陡然聽到的第一個消息竟然是西夏亡國。
我急忙問道:“真的假的,前陣子不是說一切都是誤會,怎的亡了?一個國家好好的怎麼就亡了?”
“是江大人告訴婢子的,這事情萬萬不會錯。”青珠稍微平複了氣息:“西夏攝政王被王上斬殺,剩下的那西夏小皇帝才六歲,可不就是亡了國。”
“瑾夫人呢?她可知道了?”我想著西夏攝政王是赫連珊親兄,他出了事,赫連珊怕是不好過。
但就連我都沒想到,平時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竟然幹出這樣剛烈的事情。
我得了消息趕到城樓下的時候,一切早已經回天乏術,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灰暗的天際飄著素白的霜花,一片接著一片,打在人臉上涼涼的。這場雪已經下了一天一夜了,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積雪,白的刺目。
空曠的雪地裏,一片紫色的暗影落在地上,與之搭配的是暗紅的顏色。
白的雪,黑的發,紅的血,紫的衣。城牆巍峨,高聳入雲。
我跌坐在地上,看著躺在雪地裏的赫連珊,甚至連走上前去看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我忽然想起赫連珊曾經和我說過的一番對話,那時候我還在彎月閣生活,因為言詞刻薄得罪了褚鈺。
那時我這樣平靜的問她:“郡主,我隻問一句。”
“嗯,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