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藥滾進我的喉嚨,眼前便開始發黑,繼而便失去了意識。
眼前是一片寂寂的黑,我辨不清時日晝夜,即便是貼著木頭門板費力的去看,也不過是看到一個荒涼的院子。
我不知道這是哪裏,心裏隱約不安。
這屋子裏說不出的古怪氣味,我倚靠在門板上夢了醒,醒了又睡,周而複始。
迷迷蒙蒙間,屋外驀地傳來說話聲音,音色是我所熟悉的。
我費力的睜開眼睛去看,依稀聽得幾聲“杜先生”,便見著青衣而略顯消瘦的身影離去。
我正在歎息,門板上的鐵鎖鏈便嘩啦啦的響著,門被拉開,陽光射進來,我不自禁的用手去擋。
站在我麵前的人是個女子,她見我模樣輕慢的笑了下,繼而問我:“聽說你都忘了?”
我並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迎著陽光,抬眼去看她的眉目:“你是誰?”
她的紅唇很是鮮麗,一身蜀錦衣裙也很華美,隻是神情頗為尖刻襯得她很駭人。
她湊近我,又問道:“你看看我,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我看著她,微微蹙眉:“不記得。”
她直起身,冷然的瞧了我兩眼,轉身就走,臨行時吩咐身邊的婢女給我換身幹淨的衣服。
對於能不用住在柴房裏,我感到有些開心,然而事實證明我還是高興的太早了。
侍女將我帶進一處屋子,屋內製式很華美,我正轉頭瞧著,身後的侍女一把將我推倒,厲聲斥責我:“還不快拜見錦夫人。”
我茫然抬眼去看,見上首端坐著一個女人,原來此前去柴房看我的人已經變成了金陵城裏的“夫人”了?
“不是說大人隻有一位夫人,已然死了一年,你是哪位的夫人?”
這幾日柴房外,聽小丫頭們閑話,說城裏的趣事。
果見她臉色變得難看,我順手一指胡說八道:“她說的。”
我指著剛剛推倒我的侍女,言詞篤定:“還說夫人什麼‘賣主求榮’呢。”
嘭的一聲,錦夫人一拍桌子,眉目間已是怒不可遏:“放肆!”
我坐在地上,不動聲色。
錦夫人往我這邊一指,怒道:“拉出去,杖殺了!”
我心裏一驚,那個侍女已經被侍衛打昏拖出門去了,連一聲饒命都喊不出來,委實可憐。
我再一回神,錦夫人已經站在了我的麵前,她的腳步很輕,我仰著頭看她,脖子微酸。
她輕笑著蹲下身,和我平視,眼眸裏帶著絲絲縷縷的恨意。
我的下顎被迫抬起,捏在她的手裏:“你是記得吧。”雖是問我,語氣卻很篤定。
我微微側過頭,平靜看著她:“錦夫人此話怎講?”
她瞧著我的神情,微眯眼睛,似乎是在揣測我話裏的真假。
半晌,她站起身來,神情平靜卻又隱隱帶著尖利。
“其實你想不想的起來,我一點也不在意。”她冷哼一聲,繼續道:“大人如今不在金陵,你的命是握在我的手上的。”
我低著頭,默不作聲,心道我哪裏敢惹你,分明是你將我從柴房裏拎出來的。
“你這幾日就服侍我吧。”
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沒有和她對著幹。
——
翌日清晨,我是被一盆冷水叫醒的,潑我的人是錦夫人身邊的貼身女婢。
“都什麼時辰了,你怎麼還睡著,還不快去侍候夫人更衣洗漱。”
我瞥眼見窗外還未大亮的光景,對她誠懇的說道:“可你潑我一盆水,我換完衣服再去,豈不是更慢。”
侍女驀地冷笑一聲:“你哪裏有衣服能換,趕緊去侍候夫人才是正理。”
我低頭看了看,發現衣服前襟濕了大片,其他地方倒是幹爽的,心中頓時有了些安慰。
錦夫人早起見了我的模樣,眼底劃過一絲笑意。我乖覺的打好水,放好布巾,努力做一個周全的侍女。
然而錦夫人試了一下水,倏然把水盆打翻,然後我的裙子和鞋就無一幸免的全濕了。
“你想燙死我嗎?”她尖刻的叫著,揪著我的頭發就往柱子上嗑。
我費力的掙紮著,她還是不解恨一般的叫女婢去取熱水,我暗道不好,但力氣卻不及她。
她又喚來兩個侍衛將我按倒在地,吩咐之前的侍女:“潑,叫她也嚐嚐熱水的滋味。”
嘩的一聲——熱水浸透了我的後背,刹那間我能感覺到的隻有疼,刺骨的疼,仿佛皮肉要分離一般。
我疼得眼淚簌簌而落,咬緊牙關,一句話也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