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聽見子母蠱無解的時候,我的內心是說不出的一種情緒,大約是既失落又平靜吧。
穀之頌牽著毛驢立在我身前,毛驢打了個噴嚏,將我從失落中喚回。
我抿了抿唇角,看向笑眯眯的穀之頌,企圖挽救道:“可世人都說你是神醫啊,你怎麼會沒有辦法呢?”
穀之頌輕聲笑笑,解釋道:“可神醫也不是神仙呀。”
他的話很在理,我頗覺難過的不做聲。
“嗯,如果母蠱不死,你也不會死的。”穀之頌打了個哈欠,神情略顯疲憊,很不走心的安慰我:“你其實不用太擔心的,畢竟一時半刻的也死不了。”
我並不擔心自己的生死,我隻是擔心若是褚鈺知曉這件事,對祁夙下不去狠手,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褚鈺。
穀之頌牽著毛驢進了宅院,自有侍從接待他,將他妥善的安頓好。
二丫立在我的身側,也不出聲。
我低頭思索片刻,問她:“我身中毒素的這件事,能不能瞞過褚鈺?”
二丫蹙緊眉頭,似乎是在考慮如何回答我的話。
我又補上一句:“碧拂是死在祁夙手裏,你難道不想報仇嗎?”
良久,我聽見二丫喉嚨裏溢出一聲:“好。”
她單膝跪地,對我抱拳:“夫人吩咐,屬下定會辦好。”話畢,便轉身離去,徒留一個瀟灑的背影。
晚間的時候,屋外下起冷雨,這些日子薊州氣溫驟降,頗有點倒春寒的意思。
我穿起棉布曲裾,將長發簡單梳在腦後,發尾墜一塊玉扣,是周國尋常婦人裝扮。
我擎著一把素色的油紙傘,走下回廊,往廳室去,本來去的目的是向獨孤平請辭,因為我並不想他因我之故而受牽連。
但還未進屋,便聽見屋內有樂聲,有男人爽朗的笑聲,有推杯換盞的清脆聲。
我頗覺詫異,門口連半個侍女也沒有,輕叩門扉,屋內的聲音並未減弱半分。
獨孤平的聲音響起:“進來。”
我得了允許,推門而入,卻被眼前的光景震驚。
穀之頌,獨孤平,杜鳳三個人圍坐在一張小桌邊,三人有說有笑的,屋內酒香四溢,邊上還放著一把箏,也沒有箏架,就好像是放在腿上彈過之後,隨意丟在一邊的。
或許是我臉上的表情太奇怪了,獨孤平笑道:“你這是什麼表情,怪有趣的。”
我說:“你們三個很熟?”
穀之頌笑眯眯道:“為什麼我們三個不能很熟?”
我指著獨孤平說道:“你和他熟我還能理解。”又指了指杜鳳說道:“但你和他是怎麼熟的?”
穀之頌道:“其實說起來我和阿瑞更熟,因為他是我師弟。”
我:“……”所以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害得我總擔心神醫脾氣會很怪,到時候給我們扔出來。
或許是猜到了我在想什麼,他又輕聲笑了笑:“不過,即便是攀親戚,我還是救不了你。”
獨孤平衝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對我說什麼,但開口是招呼我坐下:“你先坐下,喝幾杯酒,彈彈琴,屋外雨水叮咚作響,屋內飲酒奏琴,豈非風雅事?”
穀之頌舉杯便引,臉色喝了酒之後卻是白了幾分:“子原兄說的極是。”
我隻得坐下,伸手撫了撫地上隨意擱著的這把箏,頗覺音色動聽,遂問:“這是誰的箏?”
獨孤平揚了揚眉,說道:“我的。”
我微訝的看了獨孤平兩眼,實在覺得他不像是箏的主人。許是我狐疑的目光太過明顯,杜鳳說:“這把箏是我行酒令輸給他的。”
我頓覺可惜的連說兩句:“暴殄天物。”
穀之頌說:“都說金宮的熙娘娘是個才貌雙全的人物,不知穀某可有耳福聽一聽熙娘娘的樂音呢?”
穀之頌的話聽來十分舒適,並不讓人反感,再加上我確實很久未曾彈曲奏樂,手癢的厲害,當即便應承下來。
我將箏擺正,素手微動,樂音滑出。這箏很好,雖然獨孤平平日裏不彈它,但保護的卻不錯。
我正彈得高興,穀之頌突然袖袍一揮,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空而去。
在我還未有什麼反應的時候,他們三個人已經衝出了屋子。
轟隆一聲,屋外雷雨交加,雨霧中,不知幾人在纏鬥,刀劍的相擊聲,讓我的心開始發慌。
祁夙的人馬到底是找到了這裏嗎?
我擔憂的站起身,正著急的不知所措。
“去彈箏。”
我愕然,又一聲:“去彈箏。”
“彈什麼啊?”我心道這都什麼時候,哪裏還有心思彈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