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疆好像很忙的樣子,一連幾天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隻能從每天被吃的幹幹淨淨的飯菜上以及每天我從草地上睡下卻從床上起來,這兩件事上可以確定他回來過。說起來我不得不好奇無疆的飯量,看到飯菜被吃的幹幹淨淨的,所以每天都會加量,加到昨晚已是最初的三倍卻還是被全部吃光,真奇怪無疆的胃容量倒底有多大?——哈!今天再加一倍看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心裏已經認定無疆是除老爸外的另一個親人,也許他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第一個認識的人,也許是他笑起來透出的那份純淨叫人沒辦法抗拒,沒辦法不把他當成弟弟看待。但那一晚使我對這個像韓國男孩一樣幹淨純真的無疆有了新的認識。
同以往不同,這一晚我沒有把被子鋪在小木屋門前的草地上,而是選在了白天看好的一片茂密的花叢後,一是不想總被無疆抱進去,雖然我們實際年齡懸殊很大我把他當成弟弟看待,但我現在的身體年齡與他相仿,這樣一來二去萬一讓他產生誤會總歸不好;二是覺得幕天席地搞個露營也實在不錯。
無疆果然沒有找來,但睡到半夜卻被一陣說話聲吵醒,閉眼靜聽,是一老一少的對話,等等,這是——無疆的聲音,他是來找我的嗎?不,不,他應該沒發現我,仔細聽,無疆的聲音裏有平日裏少有的嚴肅,兩人似乎在爭執什麼……
隻聽無疆沉聲說道:“師傅不必說了,就算我不找他,他若知道我還活著,他肯放過我嗎?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這些年的苦心經營不能白費,他毀我家破人亡,我亦讓他嚐嚐這其中滋味!”
隻聽老人長歎了一聲,說道:“看見你仿佛看到我年輕時候的自己,我活了這把年紀,到老了才明白我的師傅說過的一句話:是非轉頭空,困於執念,到頭來苦的是自己。少主,既然你心意已決,從此我不再勸你。”停了停,隻聽老人接著說道:“前幾天少主抱回來的那個姑娘打算怎麼辦?”
“她失憶了,先讓她住在穀裏。”無疆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少主喜歡她?”老人問道。
“她,對我來說是不同的。”無疆停了停,聲音裏似乎帶了一絲興奮說道:“師傅你說她是不是上天送給我的,她從那麼高的山上掉下來,好巧不巧落在我的懷裏,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少主一向聰明,老夫本不用過多操心,但這位女子長相太美,少主已被她的外表迷惑,老夫不得不提醒少主有必要查一查她的來曆。”老人的聲音裏夾雜著幾分關切。
“誰說我被她迷惑了。”無疆分辯道。
“少主就不要不承認了,少主的醫術是老夫的教的,老夫不相信少主沒把過她的脈,她的脈像顯示她並沒有傷及頭部,又怎麼會失憶呢,少主選擇相信她的話並維護她,還讓她住在穀裏,這表示少主心儀於她。少主喜歡她也無不可,隻是少主的大事不容有一絲差錯,她的來曆必須查清。”老人堅持道。
沉默良久,無疆軟了語氣開口說道:“師傅,她長的很美沒錯,我心裏有點喜歡她也沒錯,但我喜歡的不是她漂亮的臉,而是和她在一起時的感覺。和她在一起我覺得快樂,真得,師傅,自從那件事發生後,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我想留住她,我相信她是上天送給我的。”
“唉,可憐的孩子!”老人的聲音裏流露著無限的溺愛。
又是一陣靜默,久到我以為兩個人已經走了,當我正要挪動挪動壓麻的胳膊時,老人的聲音突然響起:“天色不早了,回房睡去吧!”略停了停,老人似想起什麼,“哦,前兩天你帶回來的那個人心傷到了,下次出去帶個好的回來。去吧!”
“是,師傅!您也不要太累了。”
他們最後談話聽得我心裏一陣陣的發涼,直到兩個人的腳步聲遠到聽不見,我才敢大聲的喘氣,是我聽錯了麼?“那個人心傷到了”是什麼意思?“帶個好的回來”又是什麼意思?一定是我聽錯了,一定是我聽錯了,不是人心,也許是人參,我心中一亮,對嘛,就是人參,他們師徒倆既是大夫,當然要用到人參的嘛!
事情搞清楚了,緊張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可是想到剛才師徒倆的對話,心情卻輕鬆不起來,難怪無疆年輕的臉上時常出現那麼成熟的表情,原來他背負這麼沉重的深仇大恨。但他到底什麼身份呢,他的師傅為什麼會稱他為少主呢?還有,無疆跟他師傅說有點喜歡自己,他說的喜歡是純粹的喜歡,還是含蓄的愛呢?如果是前者,我會很高興的跟他說我也很喜歡他;但如果是後者……,這有點不可能啦,這才幾天的功夫,而且真正見麵不過幾次,雖然談得來,但也不至於會產生愛情吧,最重要的是對我來說,他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若說跟他擦出點火花,這也太離譜了吧。
心裏東想西想的,不知不覺就混到了天亮。半宿沒睡倒也不覺得疲倦,起身望一眼這大片花叢,紫色的小花密集的盛放形成一片夢幻的海洋,這片花海我已經一連觀賞幾天了,成千上萬個花蕾傍晚的時候一起開放,到第二天的太陽出來凋謝,開放時不但美麗無比而且幽香撲鼻,隻不過昨晚睡著太快,後來又隻顧聽那師徒倆聊天,沒怎麼認真玩賞。不過這實在是一個露營的好地方,美中不足的是半夜著實有點涼,明天要多加一條棉被才好。
在廚房裏簡單做了些吃的填飽肚子後一個人無所事事的欣賞著風景,遠遠的看著那所謂的穀中,心裏癢癢的,好奇心第n次出來作祟,這次腿腳再也不受大腦控製了,一步一步向那排木屋移動。木屋的樣子沒什麼特別的,隻是稍大些,側耳聽了聽沒有任何聲音。我上前輕輕的推動木門,沉悶的吱呀聲敲擊著我緊繃的神經,讓我不由得心跳加快,輕手輕腳如作賊般進入房內,濃濃的草藥味兒撲麵而來,狹長的房間被一個大屏風隔成兩間,眼前是一張大桌子,上麵散亂著幾本書籍和許多紙張,以及已經幹涸的毛筆和墨汁。隨手撿起一張紙,上麵潦草字跡我隻困難的辨認出:xx經胳……穴位……骨骼之類的詞。放下紙張,向屏風後走去……
我發誓,如果無疆對我實話實說,打死我也不會來這裏,這是要再次檢驗我心髒的承受能力嗎?如果這是一個屠宰場我還能毫不猶豫的嚎一聲然後衝出去,可是這裏屠宰的對象竟然是——人!我的力氣被全部抽走一動不能動,腦中“嗡”的炸開,瞬間一片空白,我從沒有這麼渴望暈倒,但是這具身體的心髒偏偏超強。我不敢看,眼睛卻圓睜著不聽指揮,——正前方一張木板上躺著一個的男屍,二十多歲的年紀,麵容隱忍著痛苦,雙目圓睜,雙眉緊蹙,緊抿的嘴角一道血跡,一隻胳膊被完整切斷,不知所蹤,肚子被劃開,皮肉翻卷,一把明晃晃鋒利利的刀插放在腹腔內,血跡已幹,已死多時。木板旁邊是一個巨大的木盆,盛滿褐色液體,液體中漂浮著一個個器官,和一男一女兩具已經黑暗的屍體,男屍麵朝下,女屍麵朝上,身體被開膛破肚又被縫合,歪歪扭扭的針腳貫穿整個腹腔,如一隻大蜈蚣般恐怖,她的麵孔已被泡的腫脹,顯得醜陋而猙獰,仿佛無聲控訴某人的惡行。房間內還有大大小小幾十隻陶罐整齊的擺放在木架子上,不用看也知道與眼前這個巨大的木盆中的東西一樣。木架子最高一層擺放著幾個白森森的頭骨,一溜的整齊的牙齒,空洞洞的眼睛瞪視著我。架子旁有一個小門,鋸木頭的嗡嗡聲突然從小門內傳來,我緊縮的心髒再次受到強烈的刺激,但仍然頑強的抗爭,我再也受不了的拚命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