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菜頭
“非典”到來的時候,我們有逃難的行動卻沒有逃難的心情。
我曾經抵達過那聖地,看見星光落滿湖麵,也見過白雪從大地吹起。
我期待過寧靜如煨桑的白煙一般筆直;我幻想在世界的屋脊上奔跑有如羚羊。
我曾走過市鎮,經過轉經筒,卻隻是走過而已。
我以為那隻是旅行箱上的標簽,地圖上的紅色標記,直到我遇見了你。
朋友,你好!
我不知道你在什麼地方,又是因為怎樣的緣由遇見了這本小書。很可能你根本不認識這兩位作者,也不明白為什麼書前麵有個人莫名其妙地要給你寫信。但是我覺得這樣正好,這本書本身就是各種偶然和巧合的結果。隻要在任何一個時間,任何一個地點,出現哪怕一丁點問題,那麼就不會有現在的相遇。而它的結局是完全開放的,當你打開這本書的時候,你就成為這個故事的一部分。然後,我們一起成為傳奇。
事情要從幾年前說起,那是一個充滿恐慌的年代。當時的空氣裏充滿了白醋的味道,舌頭上滿是板藍根的苦澀。似乎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人們不知道應該走還是留,走又可以走到哪裏。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如果你的臉上也曾經戴上過N95。有些人決定走出家門,無論將要發生什麼,人這一輩子總會想著去一個什麼地方。不為了什麼,去到那裏就好。比如說我就一直很想去智利,大陸的最南端,去看看“世界盡頭的火車站”。
這本書的兩個作者當時並不認識,但是他們幾乎同時決定去西藏。
在抵達西藏之前,他們並不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情,甚至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來自香港的工程師銘基不愛說話,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冷漠和傲慢。來自內地的江西姑娘傅真性格開朗,但是她就像一片雲在天空裏飄來飄去,讓人很難捉摸她的心思。西藏有千千萬萬間房子,在那一天,他們剛好走進了同一間。
就像一切老套的銀幕愛情故事一樣,他們相遇,相識最後相愛。拜托,不要二戰時去卡薩布蘭卡,二戰以後就去西藏好不好?這不是在哄抬物價,惡意提高愛情準入門檻和成本嗎?不過,請注意一件事:這不是演習,不是小說,不是電視劇,而是的確發生在“非典”時期的愛情,雖然名字是《藏地牛皮書》+《愛情白皮書》的模式,旅遊+韓劇,正應了那句歌詞:年輕的朋友一見麵啊,做什麼都可能。
不過,愛情並非因為海拔高就會自動綻放。而這本書也會告訴你,在雪域高原上並沒有因為缺氧而使得彼此越看越美麗。和所有邂逅一樣,雙方心有所動,但始終默默無言,最後又各自返回各自的世界。真正的愛情需要那麼一點時間分離,好教人做個判斷:在沒有你的生活裏,我是否還能正常呼吸。等到銘基握住傅真冰涼的小手,超越一切語言文字的那一刻來臨,已經是很後來的事情了。而且不是在白雲壁立的拉薩,而是在風花雪月的大理。
誰都有可能經曆這種煎熬。你在一個美好的地方偶遇一個美好的人,一切如此美好以至於你開始懷疑這不是真實的。每秒鍾你的心念如同瀑流傾注,但是你閉緊了嘴,不肯泄露一個字。因為你不確信對方也是這麼想,同時你覺得心裏保有了一個甜蜜的秘密,隻要一張開嘴它就消失不見了。這種事情是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我們可以講述一個曲折動人的故事,但是哪怕用完了所有的中文技巧,也不能描摹內心風暴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