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月的小故事(1 / 3)

“以後別跟別人說我們倆的事了。”

我對胡克發了好幾天脾氣,原因是他在我和姐姐迷路的時候把我們的情況全都告訴了隔壁那個叫薇薇安·康諾特的單身媽媽,小屁孩從他媽媽那裏聽說了我的事,每天都要編出各種各樣的段子嘲笑我,煩得要死。不過胡克應該沒功夫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在為找工作的事情東奔西走。

姐姐也一樣,我們剛剛安定下來,她第二天就去附近的醫院應聘了。幾天後胡克他們也找了個修車的活,如此一來白天隻剩我一個人看家。這讓我想起開戰前的假期也是這樣,爸媽和姐姐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家裏隻有我一個。那時候還能找海德和安妮陪我,現在卻要每天麵對那個拔糞寶一樣的小孩,從各種意義上都讓人更加懷念從前的生活了。

小屁孩的媽媽薇薇安是個電視台的記者,到了這每天隻想著吃飽穿暖的難民營,她隻能幫著管委會寫點協助維穩的文章賺點生活費,真是委屈她了。每周三她都要走很遠去交稿,整個上午就把兒子交給我照顧,這正是我最痛苦的時候。

我死死盯著諾蘭,堤防他趁我不注意做什麼小動作。他被我看的很不自在,想方設法避開我的視線,如芒在背。

“瞪個死魚眼看我幹什麼!”

諾蘭抓狂的樣子給了我莫大的動力,我換了個姿勢,繼續盯著他,情不自禁的揚起一邊的嘴角。他走到門前,手搭在把手上,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凱琳姐姐。”他惡心的對著我笑,我心裏一驚,覺得事情並不簡單。“我們出去走走?”

“不去。”我斬釘截鐵。不管這小子說什麼,把他的話當成陰謀肯定沒錯。

“你都來了一個星期了,不去跟鄰居打聲招呼嗎?”

“不用。”我絕不能動搖。

“你知道每天下午的香味是哪來的嗎?那邊住了一個會做蛋糕的大叔,兩撇大胡子,特別喜歡粉色!”

這……好像是個很有意思的鄰居……不不,我要堅持住:“沒興趣。”

小屁孩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繼續說:“還有那家,住了兩個跟你們差不多大的小姐姐,長得可好看了!身材也好!”

“你懂什麼叫身材好嗎?”我打斷了他。

小屁孩不屑的瞪了我一眼:“至少比你大一圈。”

“身材可不隻是看胸哦,要注重全身的比列協調和……”我好像被他帶進去了,“你個小屁孩關心這些幹什麼!”

諾蘭作出一副神秘的樣子,壓低了音量:“她倆經常夜裏出門,第二天下午才回來,我不知道她倆有沒有工作,但她們好像挺有錢。”

這……我想我被這街道大媽嚼舌根一樣的八卦故事吸引了。我透過窗戶看過去,在諾蘭色氣的語調應和下,那輛不大的房車仿佛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粉色薄霧裏。

“你是說她們是暗娼嗎?”我難掩心中的興奮,“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我怎麼知道,她們要接活也接不到我頭上。”諾蘭嘴裏很自然的跑出一大段黑話,要知道就連胡克他們也很少在我們麵前這麼說話。諾蘭又把手搭在門把手上:“不如咱們去問一問。”

我穿上棉衣,打算跟他一起去。開門的那一刻我猶豫了一下,但海嘯一般的好奇心還是把我推了出去。我把車門都反鎖上,這功夫諾蘭已經在敲門了。我幾步跟了上去,門正好打開。開門的是個披肩棕發的女孩,十八九歲的樣子,清純可愛,根本不像個暗娼。她後麵站著另一個女孩,跟她長的一模一樣,看來是對雙胞胎姐妹。開門的女孩警惕的左看看右瞧瞧,發現隻有我們兩個,這才稍稍放鬆了下來。

“有什麼事嗎?”

哦!這聲音真好聽!我心裏一驚,興奮感和挫敗感交織在一塊兒,砰砰的跳。諾蘭仰頭看著她,裝出一副陽光天真的樣子:

“大姐姐真漂亮!”

這簡單粗暴的撩妹搭訕方式從個不到十歲的小屁孩嘴裏說出來就變成真誠的讚美了。我知道這肯定是諾蘭跟她們拉近距離的計策,而這對姐妹全然沒有察覺眼前這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小男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我記得你是那家的小孩吧,”女孩指著諾蘭家的房車,“你是叫……諾蘭是嗎?”

“大姐姐你們叫什麼?”

女孩依然帶著春天般的微笑,她們被諾蘭騙得神魂顛倒,我想我開始同情她們了。“我叫麗娜,我妹妹叫尤娜。”接著她們讓開了位置:“進來坐坐吧。”

諾蘭兩步跳上了車,我跟在他後麵,上了三層台階,探出頭看了看。這車還真小,大概隻有我們那輛一半大,雖說她們隻有兩個人,這樣狹窄的空間也夠擠的。車裏隻有一張雙人床,床邊擺著一張桌子,再來就是一個轉身都困難的小廚房和一個隻能站下一個人的廁所。姐姐麗娜從床底下抽出一把折疊椅給妹妹尤娜,讓我們坐在床上,自己靠牆站著,即便這樣,我還是能清楚的看到她臉上每一個毛孔。

“不好意思,有點擠。”麗娜滿懷歉意的陪笑著。她回身掏出兩隻碗,都倒了半碗熱水:“要加糖嗎?”

“呃,不用,不用。”我都不記得上次喝糖水是什麼時候了。我瞪了諾蘭一眼,這家人無論如何都跟“挺有錢”沾不上邊,想來這肯定是這小子誘我上鉤的說辭了。

“嗯……”麗娜沉吟了一會兒,“你叫什麼?”

“凱琳,凱林·格雷特。”

“有東方名嗎?”

沒想到她還懂這個,知道東方人都有個東方名字:“名字不太好聽,叫祁蓮。”

我的東方名字除了家裏人隻有海德和安妮知道,現在又多了這對姐妹和……完蛋,忘了這小子也在身邊了!諾蘭驚訝的看著我,口中連連說著“長知識了”。我懊悔不已,雖說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就是有種揮之不去的失敗感。

諾蘭動作誇張的環視一周,問道:“大姐姐你們不打算換個大一點的房子嗎?”

好嘛,這小子已經開始往正題上引了。

“想是想過……但我們沒錢。”麗娜顯得很為難,又有些羞恥。

“沒錢就去賺啊!你們不是成年人嗎,想賺錢應該不難吧!”

這露骨的雙關語用的我膽戰心驚,生怕姐妹倆聽出什麼問題。

“錢……不是那麼好賺的……”一直沒說話的妹妹尤娜偷偷地嘟囔了一句,她眉頭緊鎖,仿佛想到了什麼很惡心的東西。

“工作不好找的話就找個好男人唄!”諾蘭窮追猛打,看他這架勢,不問出自己想知道的情報是不會罷手的。

“男人……真惡心……”

麗娜像是馬上就要吐出來了一樣,那眼神裏飽含著厭惡和憎恨。我偷瞄了諾蘭一眼,這小子得意的笑了一下,雖然轉瞬即逝,還是被我看到了。真是個可怕的小孩,我想他大概完全不在乎剛才的話會對這對姐妹造成多大傷害,隻是在為自己又一次擊敗了成年人感到自豪吧。諾蘭離最終的目標隻差一步了,他當然不會放棄:

“大姐姐你們很討厭男人嗎?”

麗娜應該是覺察到了什麼,慌張的搖著頭:“沒有沒有!”

“說起來你們現在靠什麼生活呢?救濟站發的那點東西應該不夠吧。”

“……”姐妹倆低頭不語。

“不如你們帶凱琳姐姐一起幹吧!”

小房子裏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在座的四個人都明白了諾蘭的意思,而他想讓我捅上最後一刀。我騎虎難下,不反駁的話是在自貶身價,反駁的話就是把兩姐妹逼上絕路了。我左右為難,拚命思考著對策,尤娜抬起左手看了眼表,這給了我提示:

“諾蘭,咱們該回去了。”

麗娜和尤娜順勢而動,一個開門一個說著有空再來,我拉著諾蘭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房車。諾蘭惡狠狠的瞪著我,嘴撅的老高:

“還差幾句話就能讓她們自己說出來了,你幹嘛要拉我走!”

“踐踏別人的自尊很好玩是嗎?!”我抓住他的腦袋把他拉到我麵前,我怒不可遏,已經快克製不住了。

“你不也一樣嗎,聽說她倆是暗娼興奮的不得了,搞得自己很高尚一樣!”

諾蘭從我手中掙開,氣哼哼的回家去了。我仰麵躺到床上,起的上氣不接下氣,看來這孩子並不是喜歡惡作劇那麼簡單,他似乎在以殘害別人的精神為樂,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就有這麼變態的愛好,這簡直是恐怖片裏的情節。想到這裏,我越發堅信這孩子一定有常人所沒有的童年經曆,看來要仔細問問他媽媽了。

“我說,小丫頭。”胡克一直這麼叫我,之前我還要掙紮一下,現在已經放棄抵抗了。

“說。”我說。

“你生日是幾月幾號?”

“八月二十六,幹什麼?”

“沒事,我就問問。”

隨便問問?應該沒那麼簡單吧。胡克和弗勒下了車,我悄悄叫住了落在後麵的錘子:

“錘子哥,你等一下。”

“幹啥?”錘子把穿了一半的外衣又脫了下去。

“胡克什麼時候過生日?”

“我想想。”錘子摸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好像是三月十八號。”

三月十八號,不就是今天嗎,難怪他問我什麼時候過生日。這麼個糙漢子也玩小女生才用的小花招,想一想也挺可愛的。

“笑什麼呢?”

我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咧開了嘴,錘子顯然沒明白這其中的奧秘。我把他的衣服塞進他懷裏,告訴他再不走就追不上了。錘子一邊穿衣服一邊追了上去,一旁一直靜靜觀察的姐姐走過來按住了我:

“有什麼陰謀嗎?”

“我又不是諾蘭!”我坐了下來,“我就是想謝謝他,而且,他好像挺在乎這個生日的。”

“嗯,有道理。所以你打算給他什麼禮物呢?少女的香吻一枚嗎?”

“我想把你送給他。”我反擊道。

凱莉沒接我的茬:“你自己想吧,我去上班了。”

姐姐推上門,“哈哈哈”笑了三聲,那聲音分明是她貼在門上發出來的。我跑到窗邊,對她豎了個中指,凱莉一溜煙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