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極盡炫目和殺傷力的招式將後花園攪得兵荒馬亂,樹梢靜立的少年身形卻微微晃了晃。風承琰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緩緩將嘴角又一次滲出的血跡抹淨。
許是真的連強行壓榨的最後一絲靈力也耗盡了,便是暗屬性仍然強橫的試圖再激起他的殺戮之態,但他的意識卻逐漸清醒過來,也不知是不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混亂的人群,越過濃墨般的虛空,看向北方。
那裏,北境的中心,雪山環繞之中的恢宏府邸中,金匾玉階的高闊殿宇裏,那高坐主位的男人此時在幹什麼?想必是埋首在書房堆積的奏報和密函裏,徹夜批示。窗外偶然掠過的夜梟一聲嘶啞鳴叫,他驚醒,起身踱到窗前,目光也越過重重夜色,投向南方。
投向因他幾句輕巧言語便翻天覆地的家族,投向注定將在這精心謀劃中死去的侄兒,沾滿血汙的臉。
家主,二叔,這便是你想要的?自我出生至今十六年,你是否沒有一天不盼望著我死?
明明是至親,卻恨不能趕盡殺絕。
樹梢一顫,少年腳下一滑,身形直墜。
這就是貴族啊…
墜下身形半空中一打轉,少年已染紅的靴尖在樹幹上輕輕一點,又彈身而起,堪堪躲過斜刺裏襲來的兩道水箭。
那以族人鮮血鋪就的華殿,那以至親屍骨砌成的寶座,是多少人夢中所求?多少人沉淪入魔而不自知?
水箭之後是寬袍大袖的女子,她手中多了一方古樸青銅鏡,鏡身遙遙對著風承琰,有股躁動的雷靈力隨著鏡身旋轉幾欲噴薄而出。女子尖聲大喊:
“閃開!”
是否有恨?是否有悔?
劈啪一聲巨響,慕容嫦的身子被震得往後倒飛,一道手臂粗的閃電如蒼白長劍般倏然刺出,劍尖所指,正是已經渾身浴血的風承琰。
是否不甘?
少年麵向電光,滿布血跡的臉在那一瞬間被慘白的光照亮,死神將至,少年的眼神裏無一絲恐懼,隻有忽然燃起的灼灼求生之火。
是的,還是不甘的,還未查清真相,還未報得大仇,還未在這蒼涼世間尋到一人相守,他怎麼能死?
電光倏忽而至,劇烈的靈力波動在空中激起一陣一陣的銳響,遠處似有人怒喝,似有另一股雄渾靈力呼嘯著來擋,但還是來不及。幾乎是必死的一瞬,少年卻動了,他快的如一抹流光,未退,而是衝天而起。
這一幕如果慢十倍回放,周圍的人才能看清楚少年是如何在必死境地逃得一命。
電光來臨時他衝天而起,半空一翻,將後背亮給肆虐的雷靈力,本已破碎的黑衣一瞬爆開,少年的背脊立刻血肉模糊。但他護住了自己的心脈要害,衝起之勢未絕,他的衣領被半空中颶風一般刮來的人一把抓住,往上一扯。
他被徹底扯離了電光的威力範圍,死裏逃生!
電光直直自他身下不足半尺處掠過,兩人合抱的槐樹被直接轟碎,槐樹後丈遠處的小亭整個被掀翻炸爛,電光餘威未褪還要再衝,亭後卻倏然出現一個人影。那人衣袖一拂,一道淡藍屏障水波般展開,那電光如泥牛入海,頃刻被吞噬殆盡。
後花園忽然就從讓人耳膜炸裂的喧囂,沉入詭異的安靜中,一地死屍,滿園焦臭,呆怔的護衛和慕容家參戰的子弟,遙遙相對的兩位化境高手。
打破這份寂靜是負手而立的慕容煬,他還在和半空中伏著風承琰的袁隼對視,手卻一揮,一揮之下三道水箭激射而出,正要隱入人群逃走的慕容嫦尖叫一聲栽倒在地,她那張尖瘦的臉被水箭劃過,半邊血染,青銅鏡也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