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昆侖到東海,由西向東蜿蜒而來的嶽江,圍繞朝聖峰西麓和南麓彎出了一個柔緩又巨大的弧度。
彎折處的山腳響起一個有些冷冽的女聲:“是誰將我要獵鳥王的消息放出去的?”語調雖冷,那音色卻清靈如山中叮咚小泉,十分動聽。
接話的男聲清朗明澈,微帶笑意:“反正不是我,我巴不得就我們兩人在場。”
“這件事隻有你我知道,我從未跟人提起,定是你酒後被姬瑤套了話。”
“你說是就是吧…”男子語氣無奈裏帶了點寵溺,頓了頓,又續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赤羽、青雀兩個靈鳥種族棲息朝聖峰百餘年,數量之巨是我們難以想象的,許多觀戰弟子年紀小,不曉得其中利害,觀戰觀到熱血沸騰處難免手癢,到時候可能會引發一場大騷亂,傷及無辜。”
女子思索片刻,忽然道 “這件事不止你我知道,蕭閣主當時也在吧。”
男子一笑:“終於想起來了。有師父他老人家坐鎮,我們隻管放開手腳大戰便是。”
女子卻淡道:“我先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相助。”
男子一歎:“好好好,你先來,不過千萬小心,我們不過臻境二品,那鳥王卻相當於一個天境修靈師,又靈智初開,應該會很難應付。”
“放心,我有分寸。”
語聲散在微風裏,不多時,擠在朝聖峰南麓金蓮峰北麓以及大橋上的學宮弟子們,都覺得撲麵的風,涼了涼。
風涼了一涼,微涼的風裏還帶了點奇特的幽香,那香氣古怪而詭異,讓人聞見就覺得胃裏難受,不是食欲也不想嘔吐,隻覺得腹中打鼓,翻騰不休。
弟子們麵麵相覷,都在奇怪,西方江麵卻有纖細身影出現,那人走在細波微漾的江麵上,黑色靴尖每一次觸到水麵,浮動的水都會立刻凝固,隨著她穩定又筆直的步子,碧色大江的江心上漸漸出現一線凝結的白。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那是,那是羽師姐,羽師姐來了!”
成千上萬道視線在一瞬間聚攏至江心的一個身影上,萬眾期待間那人卻停下,她停的地方距離大橋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占了橋上好位置的人看不清楚,反而是擠在最西邊偏遠山腳的弟子們占了便宜,能清晰看到那人姿容。
姿容,絕代。
絕代即當代絕塵,這一世都無人能及。那著了一襲淡藍色及膝裙裝的女子一個抬眸望出去時,眾人隻覺天地如一幅色彩斑斕的宏大幕布,幕布於這一刻泛黃,褪色,蒼翠山巒失色,碧色江水失色,湛藍晴空失色,連那烈烈陽光都暗了下來,可稱美麗的事物都臣服在女子絕色之下。女子身姿起伏柔緩,每一處彎折都渾然天成,入得眼中便要滑開,入得心中卻是一道亙古傷痕。那容顏造化所鍾,不知熔鑄了多少靈氣暈染而成,黛色長眉微揚,冰藍色瞳眸一如雪山山巔的一泊無垢鏡湖,映了長空白雪,映了萬裏紅塵皆如畫,皆如畫,畫如她,她便是一副絕世的畫。
大江兩岸一時靜極,寂靜之中女子將手中散發著奇異香氣的白瓷瓶更高的舉起,引人腹中翻騰的香氣更加濃烈的逸散而出,眾人回神,便聽西方天地有數道清鳴響起,由遠及近,天空上有赤色群鳥漸飛漸近。
數道?無數道。
無數隻流火一般的赤紅色鳥兒長鳴而來,它們在女子上空盤旋不過一息,一息之後,驟然俯衝而下。
驚呼四起,隻見無數靈鳥呼嘯著盤旋而下,呈現一個旋轉著的巨大的倒錐形,流動的赤色椎體裏,淡藍衣衫的女子巋然不動,雪白的手舉著雪白的瓶,香氣逸散,瑰麗的冰花逐漸蔓延到數丈之外。
就在香氣即將散盡時,高空之上忽然有熱流湧動,一道灼亮流火毫無預兆的從天而降,群鳥尖鳴著四散,火流直擊默然立於冰上的女子。
轟——
火流傾瀉而下,女子在千鈞一發間彈身而起,她安靜站立的時候一如山上白雪,遙遠又冷冽,驟然動起又似一柄撕裂月光的劍,她彈起,流火與冰水相融的瞬間化成蒸騰的白色氣浪,女子身形如流矢般自那氣浪中射出,不知何時出現的巨大赤羽鳥王正好劃掠此方天地。女子伸手,她一把揪住鳥王頸上絨毛,身子在空中一翻,整個人已經騎上了鳥王的背!
千餘道聲音一同叫好,呼聲彙聚成巨大浪濤,幾乎淹沒了整座山峰。大橋上觀戰的姬瑤激動的爬上欄杆,連聲尖叫,禾雅慌忙提醒:“你慢點,小心不要掉下去…”
約莫是認命了,被強行拉到這是非之地的周笠不再一臉生無可戀,也跟著眾人叫好,叫完小心的看一眼身旁倚欄微笑的男子,忍不住好奇道:“那個,風,風少主,先前有諸葛氏和雷氏的兩位公子進入學宮,他們來的時候排場大得很,仆婢成群,身後護衛全都是高手,雖說按規矩他們隻能留下一名仆從和一名護衛,但沒人像,像你這樣獨自上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