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況下,演武場熱鬧過後,萬藥閣就會熱鬧。
別處熱鬧,靠近藥田一處偏僻院子卻清靜。林月璃身上的傷進行了簡單的處理,已無大礙,她躺在簡陋的床榻上,雙眼空茫的望著窗邊那株玉蘭,似乎在走神。
窗外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半敞的窗子掠過一截墨色衣角。
林月璃陡然回神,門口響起男子和守門護衛交談的聲音,她匆忙的開始整理頭發衣服。然而長發已經散開,她身上穿的也隻是毫無裝飾的白色裏衣,臉色因為受傷的關係更是蒼白一片,任她如何整理都不能像往常一樣容光煥發。
她正尋思著要不要將人攔在外屋,裏屋的門簾就被人一把掀開,伴隨著護衛的喝聲,男子俊美無鑄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林月璃眉頭皺起又舒展,她看了眼臉色難看的女護衛,用眼神示意她下去。
“風少主,你這樣很沒有禮貌。”她道。
風承琰語氣有些沉:“羽安手臂裏的東西是什麼?”
林月璃本還平靜的眼神在聽到那個名字後陡然銳利,她拔高聲音:“你是為她而來?”
“是,說出解決辦法。”
林月璃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曼聲道:“她很痛苦吧,我的第三招‘血樹瓊花’能用靈力凝成樹種種入他人血脈,樹種小到肉眼不見,吸收靈力壯大的速度卻極其驚人,一般人中了,若是不能及時剔除,不到三刻就會靈海枯竭而亡。從對戰結束到現在已經一個時辰,她還沒死,真是個奇跡。”
風承琰一雙黑眸裏閃過驚濤般的怒氣,他握了握拳,沉聲道:“如何剔除?”
“本來低溫就可以,”她頓了頓,想著那賤人的能力似乎正好克她,心中就止不住的惱恨,她冷然道:“我身上有種藥,那是家族靈醫以上百種珍稀靈藥配製而成,專門配合我這個招式。那樹種配上這藥,威力至少能提升三倍,區區低溫絕對殺不死。”林月璃嘴角勾起:“而且,如果沒能在一開始就將它剜出,它會在血脈裏發芽生長,蔓延全身,除非把皮肉割去一層,否則…”
她的聲音猛地停住,因為風承琰忽然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男子的眉眼一瞬間黑成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有恐怖的波濤在裏麵孕育,與那樣的眼睛對視,讓人毫不懷疑自己下一刻就會被狂湧的海浪拍成渣子。
林月璃的眼睛瞪的很大,她艱難而不可置信的道:“這怒氣是為她?是為那個女人?你對她竟是真心的嗎?”
風承琰表情漠然,語氣森冷:“如你所見,真到恨不得替她受苦,真到想要一把將傷她的人掐死!”
林月璃的眼裏的震驚漸漸褪去,這個時時驕傲矜貴的女子眼中忽然蒙上了霧氣,有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滑落,落到風承琰修長又結實的手上。
風承琰的手幾乎下意識的一鬆,林月璃趁機向後一仰,她捂著脖子咳的撕心裂肺,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一樣劈裏啪啦的往被子上落。但她沒有哭出聲來,嗆咳平息後她隻是死死咬著嘴唇,一點聲音也不肯發出。
風承琰皺眉看著她,半晌後,起身就要離開。
他的袖子卻被女子抓住,長發披散的柔美女子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貓,聲音裏滿含指責和淒然:“我林氏一族沒有女子不當政的規矩,我是祖父最寵愛器重的孫女,他本有意培養我當繼承人。”
風承琰並不答話,林月璃續道:“這一趟南下我本不該來,因我來了,家裏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就會奮起瓜分我在家族的勢力。但我還是來了,不惜違逆祖父,堅持要來這四麵是敵的天鼎學宮,你可知是為何?”
還是沒有回答,林月璃諷刺的笑一聲:“因為我聽說你要來,真蠢,我林月璃一輩子也沒做過這麼蠢的決定,就為了一個連正眼看我一眼都不願的男人,放棄了一切。”
床頭小幾上燃著安神的蘇合香,淡白的煙霧縈繞在兩人周圍,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形沉在煙霧裏,無端便有些縹緲。
林月璃定定看著,心裏忽然湧起劇烈酸楚和委屈。她六歲啟蒙,八歲便出口成章,十歲的時候主家所有同齡孩子都對她俯首帖耳,怕她比怕自家老子都多。十三歲初修靈力,她的天賦驚動了整個林氏家族,祖父更是將她帶到身邊,親自教導。多少次宴會上無數貴女彙聚一堂,年輕男人們的目光卻隻圍著她轉?多少次擺脫那些哈巴狗一樣獻媚的人,她厭惡又堅定的發誓,這輩子隻嫁世間最優秀最偉岸的男人?
眼前這個男子,從她第一眼見到便鎖定的男子,他有無以倫比的天賦和外表,他有絕高的地位有深沉的城府,他就是世間最優秀的男子。她注意著他,想要接觸,想要征服,卻這這個過程裏被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