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安與鳳厲對峙時那長長的一段話,概括起來就是一個意思:你們不能殺我,我背後有人,殺了我你們自己也沒好果子吃。
她說的冷靜又篤定,好像這些殺手的身份真的已經暴露,她如果死了,真的會有人傾盡全力的為她報仇一樣。
但事實上她並不篤定,如果她死了,她覺得最可能的情況是所有人都會在緬懷中忘記她,然後生活如常。也許有人會想為她報仇,但會量力而為。她不能要求或者奢望別人為她做到她為阿傑阿玉做的那些。
至此她才忽然意識到,羽安這個名字、這個人已經存世七年,七年前她孤身一人,七年後仍是如此,她沒有走進任何人的生命,也沒有任何人走進她的生命。
況且那顆火雲珠能不能被找到也說不定,萬一被路過的孩童撿去當彈珠了呢?
事實上,火雲珠確實找到了,找到珠子的風承琰也成功從那個“鳳”字裏得知殺手的身份。如果她死了,風承琰能做到不顧一切為她報仇,但風承琰不會有這個機會,因為就在他們尋找殺手留下的痕跡時,殺手之一也想起有痕跡還留在那裏,跑回去處理。
然後他們就撞上了,風承琰以拆了半麵牆的代價,成功的將鳳罡擒獲。
夜風微涼,巷子窄而幽深,連月光都不願光顧。但這條巷子此時燈火通明,上百道火把長龍一般從巷頭擠到巷尾,執法軍銀白的鎧甲反著火光,照亮了半邊夜空。
他們是夜裏第一班執勤巡邏的執法軍,一隊二十人,因為在此處發現高階修靈師對戰,附近好幾隊的巡邏兵都趕了過來,並且不到半刻就有一名級別很高的尉將到場主持大局。
人群最裏邊,執法軍尉將魏翔看著兩站一跪的三個人,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的跳。他沒想到這麼一個普通的執勤夜晚,竟然給他碰上這麼大的一樁事兒。別的倒也沒什麼,關鍵是這事兒牽扯到了風家少主,中原法令嚴明,內部出什麼事都有處理的辦法,但凡事隻要一牽涉到貴族,性質立馬就變,他隻能慶幸,幸好風少主隻是參與了救援,而不是被擄走的那個。
在此之前魏翔沒見過這位享譽大陸的少主,這次有幸見了,他隻有一個感覺:這個年輕人煞氣真重。
風承琰煞氣極重的盯著被五花大綁在地上的青衣漢子,聲音沉緩裏帶著掩不住的冷:“事情既然是午時發生,你現在又在城裏,你的同黨絕對還在附近。我們稍後會封鎖天鼎城以及附近的城鎮村莊,大肆搜捕,還會把你當誘餌,引他們上鉤。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主動帶我去你們的藏身地。要害羽安的另有其人,你們隻是拿錢辦事,所以本少主可以承諾,如果你主動帶我去找到羽安,我就饒你一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你不用怕我出爾反爾。”
魏翔心中腹誹,你繞他一命,這事兒發生在天鼎城裏又驚動了執法軍,他根本不歸你處置啊,你當然得繞他一命,決定他死不死的是咱們天鼎城的刑司府衙,不是你啊。
鳳罡低著頭,默然不語。沐梵塵怒氣衝天,他一點手,纏在鳳罡身上的藤蔓便更緊的絞纏起來,尖利的長刺入肉,他身上的青衣都被血染成了紅色。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一聲不吭,眉頭都不皺一下。
風承琰又道:“另一個選擇就是你抵死不說。”他半蹲下身,手上輕輕一劃,精準的劃開了鳳罡腳踝上的皮肉,刀尖離著腳筋隻有半寸。他寒聲道:“我會挑斷你的腳筋手筋,你是體屬性的修靈師,你能承受手腳皆殘的下場嗎?”
鳳罡終於抬起頭來,漠然如頑石的眼睛裏出現了一點點情緒波動,他淡道:“我可以帶你去找,如果你能保證我大哥和三妹不死……”
“我不能!”風承琰冷聲打斷他:“如果他們膽敢傷害羽安,我能保證的隻是他們不會死的那麼痛快!帶我去找,否則連你也別想活!”
一陣壓抑的沉默,魏翔看著年輕人的臉色,咽了咽口水,上前道:“風少主,已經請下了搜捕令,學宮那邊也傳了消息,在下猜著,應該會派一位閣主下來。這方圓百裏範圍,今晚就可以搜個底朝天。”
風承琰點頭,目光又極有力度壓向鳳罡。鳳罡看了魏翔以及魏翔身後長龍般的火把一眼,終於道:“他們在天鼎城東南方向五裏的南河村裏。”
魏翔大喜,趕忙對風承琰道:“風少主,既然他已經招認,我們上馬……”
他話還未說完,就聽遠處一聲尖銳的長鳴響徹天地,深藍夜空忽現一抹鮮紅,宛如天火忽降,金紅綾羅遮了天幕。上百執法軍將士同時仰頭看去,隻見空中比翼飛來一對赤色大鳥,它們飛來,巨大的雙翼揮動間在巷子裏扇起一股狂風。地上一陣恐慌騷動,兵士們以為是襲擊,舉起長戟,匆忙結陣。風承琰卻一把提起鳳罡往其中一隻背上一扔,沐梵塵飛身跟上鳳罡,仍以藤蔓將他全身綁縛。風承琰騎上另一隻,他拍拍身下的大鳥,對沐梵塵那一隻道:“焰火,拿出你最快的速度,我們去救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