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蓮峰霖歸院昨天剛少了一半的住客,今天卻空前熱鬧了起來。打眼看去,屋簷上、牆頭上、院西頭的老槐樹上、東頭灶房的青石階上,都有人影。正廳外的月台上甚至鋪了張毯子,幾個人團團圍坐,磕著瓜子,下著棋。
棋盤上黑子白子廝殺正酣,執白子的沐梵塵眉頭擰的死緊,修長手指撚著棋子,盤桓良久而不落。對麵的暮長淩微笑提醒:“沐兄,你已經思索了一刻鍾了,這子,究竟是落還是不落呢?”
“落,怎麼不落?”沐梵塵牙一咬心一橫,瞅準一個空位放下棋子。
暮長淩帶著成竹在胸的微笑:“沐兄錯失了唯一一個破局的機會,白子已成困獸,輸贏已…”
“等等!”兩聲如一聲,沐梵塵要悔子,那棋子卻被另一隻白嫩嫩的手一把抓起,啪一聲,白棋如箭,被那手甩得直射廳堂,廳堂門口剛邁出門檻的林月璃身子猛地一側,堪堪躲開那奪命一子。
“你幹什麼!想殺人嗎?!”林月璃怒喝。
沐梵塵卻是撫掌大笑:“這可不是我要悔棋,是她搗亂,來來來,這局不算,我們重來一局。”
暮長淩無奈搖頭,苦笑道:“沐兄,這已經是第十局了。”
路曉源又撚起一枚白子放回原來位置,哼道:“十局裏輸了九局,最後一局還要耍賴,說他是臭棋簍子都侮辱了這個詞。”
沐梵塵大怒,呼一下掀了棋盤,暮長淩及時躲開,路曉源躲開的同時及時抱住那壺桂花蜜茶以及醬牛肉,她衝沐梵塵囂張又鄙視的吐了吐舌頭,轉身跑向禾雅和姬瑤。沐梵塵怒喊:“你給我站住,有本事單挑啊!”
無人理會站在門口的林月璃,她看著滿院子的人,胸脯上下起伏,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從昨天晚上溫淮突然出現,她的噩夢就開始了。好不容易在茅房裏找到被打暈捆成粽子的婢女和護衛,她靜下心來思量,覺得當務之急是給自己插在城裏的人傳消息,讓他們連夜解決姑蘇城裏那個隱患。但她的信隼剛剛放出便被一箭射死,薄霧冥冥的卯時,院子周圍冒出了十好幾個人影,為首的羽安帶著一張棺材臉,不由分說便將她堵回了屋子,然後一群人各據領地,打坐的打坐閑聊的閑聊,直到日上三竿,都沒有要挪一下屁股的意思。
林月璃試了各種方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告誡羽安,她這樣做是私自欺辱同學,更是對林氏嫡女不尊,是不仁不義不智的行為,性質極其惡劣,後果極其嚴重。羽安聽了,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棺材臉,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她沒看見溫淮,因此心裏更加不安,為今之計,要麼等學宮的師者來,要麼自己想辦法放消息出去。
林月璃再次邁出門檻,她一出現在月台上,十幾道目光便刷刷的射了過來,沒人說話,所有人都是挑著眉,一臉興味與警告。林月璃深呼吸了一次,平靜道:“我要如廁。”
眼睛們吧唧吧唧的眨,院中更加寂靜無聲。
良久,姬瑤終於忍不住了,扶額道:“去呀,還要我們服侍你不成?”
林月璃臉色一僵,她仰著下巴,雙手抱於腹前,端莊而優雅的走向槐樹旁的茅房。她進去的很幹脆,很迅速,以至於樹上打坐的於誌沒反應過來,還呆呆的在上麵坐著。
“於誌!”路曉源怪聲怪氣的喊:“你還坐那兒幹嘛?偷窺女人如廁嗎?”
於誌慌忙往下跳,那虎背熊腰的塊頭,一動整棵樹都簌簌亂顫,枝頭棲息的大群麻雀被驚得四散亂飛,茅房裏林月璃將抱著的雙手一放,一隻黃褐色跟麻雀毛色差不多的小鳥啾鳴一聲,混進了驚鳥的隊伍。
然而還沒等她嘴角笑容勾起,牆頭上的莫寒便高聲道 :“西南方第三撥最後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