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刃出現在一棵大樹下。
四麵是一片綠蔭,陽光溫暖,樹幹垂下的秋千上,坐著白裙的少女。
“拾刃,最近過得怎麼樣啊?”少女微笑,問出了這例行的一句話。
拾刃看著她,這一次他不再麵無表情,筱爾竟然從他臉上看見了一些情緒,一些複雜的情緒。
“你怎麼了?是我叫你來得不是時候嗎?對不起,對不起。”筱爾被嚇了一跳,趕忙跳下秋千,連聲道歉。
拾刃搖頭,“不,相反,這一次太是時候了,你救了我一命。”
“救命?”筱爾一驚:“難道你剛才,在跟人打架?快要被打死了?”
拾刃默了一下,點頭道:“差不多吧。”
“那你有沒有受傷啊?”筱爾急了,趕忙去拉拾刃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查看他的身體。
這次拾刃沒躲,隻淡道:“沒有受傷,放心吧。”
筱爾看了一圈,確實沒看出傷處來,拍拍胸口道:“呼,嚇死我了,我看必須找個辦法,讓你自己想來的時候也隨時可以來,這樣再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就可以躲到我這裏來了,這可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不,不安全了。”拾刃沉聲道:“外麵有一個人,他能讀取人的記憶,他從我的記憶力看到了你,他是中原的敵人,我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筱爾愣住了,呆呆道:“什,什麼?讀取記憶?”
“外麵還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神奇屬性,總之你和異空間的存在已經暴露了。”拾刃的語氣裏濃濃懊惱,“都是我的錯,是我大意掉進了別人的圈套,卻牽連了你,如今要如何補救?”
“如今,如今隻能…”筱爾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隻能通知祖父了。”
“救活他,是為了再殺他一次。”
徐釗手下一頓,沒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還以為老祖宗決定不殺蕭嘯,是為了不讓中原和南疆撕破臉,溫淮畢竟是諸葛家未來的少主,中原即便知道他潛伏多年又差一點害死學宮的師者和弟子,也不會將他怎麼樣,雙方可以和平協商解決這件事。
溫淮卻是手一抖,眼看著蕭嘯的臉色已經恢複了一些,血已止住,似乎已經脫離危險,那聲音便道:“好孩子,拿起你手裏的刀,殺了他。”
徐釗一驚,溫淮緊緊握住匕首,不動。
“殺了他,殺了他,這是命令,你想再一次違抗我的命令嗎?”
再一次?溫淮心頭一緊,立刻想起他隱瞞了上學宮的事,方才拾刃消失,肯定是在關鍵時刻被那銀眼睛的女子召喚了,老祖宗的精神力一出現就篤定了這一事實…難道他,已經知道中原有異空間這件事了?他從不知道老祖宗究竟是怎樣強大的存在,這世上真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嗎?
“殺了他,殺了他,就用你手裏的刀,一刀穿心,了結一切。”那聲音魔咒一般的催促。
溫淮的手又一次顫抖,殺了師父嗎?連拾刃他都沒忍心殺,他能下手殺了師父?
“殺了他,殺了他,快…”
剛才徐釗使詐,師父明明是看出來了,卻還是毫不猶豫的擋在他麵前,師父說不管怎麼樣他都是他徒弟,做錯了事他會罰他,但也會永遠保護他。
“殺了他,殺了他…”
師父對於他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教他很多道理,陪他修煉,喜歡彈他額頭,又像父親,又像兄長。
“殺了他,殺了他…”
他的身份是假的,他來中原,隻是為了查異空間的事,但一切都是假的嗎?對羽安的感情是假的嗎?師徒的情分也是假的嗎?在中原經曆的一切,溫淮這個身份所擁有的一切,他都毫不在乎嗎?誰是他?他是誰?溫淮還是諸葛淮?
“殺了他,殺了他…”
溫淮捂住額頭,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眼前忽然一黑,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他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裏。
黑暗中走出一個人,溫淮看過去,見那身影漸行漸近,金發白衣,修長如玉,竟是和他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不,那就是他,溫淮意識到這一點時驚駭的後退,那人眼神漠然,見他後退,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你怕了嗎?其實你早就察覺了吧,我們是兩個人,自從你給羽安下蠱失敗,或者自從你意識到自己可能割舍不下中原的一切的時候,我們就變成兩個人了。所有所謂情感,所有軟弱和沉溺都在你的身上,而我負責家族的使命,我是強者。”
溫淮沉默,眼神無比複雜。是了他早就察覺了,近一年來他心中想法總是矛盾,似乎有兩個人住在身體裏,一個強勢,要求他毫不猶豫的執行老祖宗的任務,站在家族的立場上行事。另一個則貪戀溫暖,不忍心傷害中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