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墜下,赫連靖雲揉著困澀的眼睛,依舊是立於河岸,瞧著風卷起河水,浪聲渾厚,拍打著河岸上那細碎的砂礫,而後又將砂礫埋於黃沙之中,隻留下一片平整……
公孫越今晚會進攻嗎?他心中猜測著,卻是有些不自信,因為,已經有了要轉風向的趨勢!赫連淵披著外衣,眉梢緊皺的從營帳走了出來,歎了一口氣問道:“今晚情形如何?”
赫連靖雲回過身瞧他,唇角揚起一抹慘淡的笑意,“大約到子時,風向便會發生變化,若是公孫越來攻,那必須要保證在子時之前,全部返回到對岸,估計,今晚來攻的可能性不大!”
話雖是如此說,但他心裏也是無底,白日裏雖是得到了休息,可是他睡的並不安穩,直直夢到公孫越前來進攻,匈奴大敗,黃河之水盡數被染紅……
反而是睡了那麼久之後,精神更加萎靡了!
一直這樣被困在黃河岸邊,進攻不得,可對手卻偏偏要磨去匈奴那勝利之師的銳氣!可是赫連靖雲卻毫無辦法,隻能這般耗著,動彈不得……
“父皇還是先回營帳休息吧!一切有兒臣在……”
赫連淵點了點頭,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衣,而後轉身往營帳走去!赫連靖雲思索了片刻,開始了今日的巡視,將士們早已經沒有了當初打了勝仗那般的銳氣,神情頹然,臉上盡是麻木和對未來的恐懼!不善水戰的匈奴鐵騎終於有了弱點,而公孫越偏偏抓住了這一弱點,並且將之無限放大,大到已經將匈奴大軍牢牢困住,大到已經將赫連靖雲壓的喘不過來氣!
赫連靖雲年幼在西北的時候曾跟著一個術士學過天文術,雖是懂得觀察星象和通曉氣象,卻是初次接觸水戰,雖是可瞧清風向,可是卻是因為沒有經驗,他並不敢貿然出兵!
手中的刀被緊緊握住,他的精神緊繃,草木皆兵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
亥時剛過,風忽然大了起來,赫連靖雲心中忽然煩躁不安,瞧著已經連續三夜都無安眠的將士們如今已經困澀不已了,他歎了一口氣,神情稍稍放鬆了片刻……
手中那盞燭燈隨著風搖擺不已,可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一片漆黑的河麵忽然亮了起來,火把晃著那橘黃色的火苗,映襯著黃河猶如那滿是血書的三途河……
大驚之下,赫連靖雲率先反映了過來,高聲喊道:“大晉來襲,全體迎戰……”
士兵們隨即都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事出突然,跟本沒有時間行軍布陣,較之大晉那有備而來,赫連靖雲如今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蠢蠢欲動的東海王大軍對上被磨去了銳氣的匈奴鐵騎,在這片廣袤的黃河濕地上,一場血戰拉開帷幕……
赫連淵也聽到了赫連靖雲的喊聲,淺眠的他一把操起了掛在床頭的長刀,數日鎧甲不脫,終是盼來了這一天,誓要與公孫越大戰三百回合……
等他出了營帳才發覺,匈奴大軍已經被公孫越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除了今晚當值的士兵,很多人都是鎧甲未著身,衣衫淩亂,眼神慌張,雖說公孫越的軍隊已經上了岸,可是這個措手不及卻仍是令他們吃盡了苦頭……
“赫連靖雲……不,應該是公孫琰,你這個叛徒……”
公孫越從船上下來,提刀直撲赫連靖雲,赫連靖雲一聲苦笑,積極迎戰……
自從那日,他在使者麵前脫下了麵具,以真麵目示人之後,他原本的身份天下皆知!公孫釗也曾經為此事苦惱過,因為他害怕赫連靖雲會再回來將皇位搶走……
公孫琰,大晉的顏王,曾在西北駐軍數年,與匈奴周旋數年,是大晉北疆的一道屏障!然終是遭到猜忌,被迫流利他鄉,而後不知究竟是機緣巧合亦或者是人力為之,他摒棄了原本的身份,成為了匈奴王子……
公孫琰曾經是他父皇最為倚重的皇子,也是他父皇最為提防的皇子,他的母親是匈奴的公主,從他一出生,便已經注定了他無法繼承皇位的事實,可是他軍功赫赫,威震西北,睿智豁達,確實是為明君的繼承者,可是造化弄人啊!
對於公孫琰在軍事上的才能,公孫越一直都不服氣,兩人同為大晉守邊疆,一個終日鬱鬱不得誌,一個憑借戰功威震西北,這便是差距……
“公孫琰,今日本王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本事?”
即便是為同胞兄弟,如今已經是站在了敵對的位置上,他們二人各為其主,一個是為了攻占領土,一個是為了收複失地,所以,刀劍相向,以命相搏……
“公孫越,你給本王閉嘴……”
那些前塵往事,赫連靖雲一並埋葬在了河西的那場病亂中!再次蘇醒的時候,記憶已經沒有了,隻有赫連淵告訴他,他是匈奴的五王子……
偶爾,一些模糊的片段的會蹦入腦海,令他困惑不已,可在跟著赫連淵前去洛陽,在瞧見柳怡柔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想起來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