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病(1 / 2)

小雨大喜,叫道:“都好,什麼曲子好聽便唱什麼!”說完便往地一坐,拿手托著下巴,麵帶笑容,瞧著朱禹辰。

婉兒大吃一驚,自己認識朱禹辰快三年了,從來沒見他為自己唱過什麼歌,跳過什麼舞,不由好奇心頓起。

靜姝見小雨少丹大大咧咧,不由捏了一把汗,但見朱禹辰不以為意,心中稍寬,說道:“小雨姐姐,你別難為朱公子。”小雨咧嘴嘻嘻一笑,用手一扯靜姝衣袖,靜姝低呼一聲,摔在小雨身旁的草叢之中。小雨拉她一齊坐下,說道:“喂,我給你打拍子,你來唱,如何?”

朱禹辰微微一笑,道:“不必。”說完將兩根手指放入口中,眾人隻聽到一聲清利的長嘯直衝雲霄,朱禹辰頓了一頓,又吹出一串嘯聲,那嘯聲清亮,似鷹在長空中飛翔,又似馬在草原上急馳。

眾人正疑惑間,一個人匆匆從山下奔了上來,待奔得近些,眾人看見那又是一個回人,身旁一身白色回人長袍,頭上戴了一頂小氈帽,一隻手上提了一把胡琴,頃刻之間,便來到眾人麵前。

婉兒瞧著那人奔到朱禹辰跟前,神色甚是恭敬,雙手將胡琴遞給朱禹辰,倆人說了幾句話,可講的都是胡語,自己一個字也聽不懂,最後那人轉身便走,瞧也不瞧眾人,一路奔下山去,頃刻便沒了蹤影。不由心中疑惑,這人是朱禹辰的朋友還是仆人?自己怎從未見過此人,朱禹辰又怎會一招即至?婉兒隻覺心中疑惑甚多,真想立時便問個明白。

小雨眼見朱禹辰手提胡琴,撥了兩下,臉上似是現出滿意之色,不由又嚷道:“你幹嘛不讓你那同伴把衣服換給你?”

朱禹辰一怔,眼睛瞥了一眼靜姝,靜姝正像一隻小鹿坐在草坪上,兩眼溫柔而好奇地瞧著自己,於是淡淡一笑,放下胡琴,將長袍束在腰上,露出藏青色的褲子來,拿過四條繩子,將褲子底部,兩隻袖管縛住,轉眼之間,眾人便見到一位英姿勃勃的胡人站在麵前。

婉兒怔怔地瞅住朱禹辰,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傷,這個男人對自己也算好,但為何從沒像今日這樣百依百順?

“婉兒,你來伴舞可好?”正自出神,婉兒聽見朱禹辰喚自己。

婉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拒道:“不成,我舞得不好?”

朱禹辰哈哈一笑,道:“天下舞蹈,婉兒有不會的麼?但凡會的,有不好的麼?來吧,婉兒。”

婉兒見他豁然一笑,不覺呯然心動,不由自主走了過去,忖道:“胡人歌舞媽媽倒是請人教過我,可畢竟不常跳,但願今日別鬧笑話才好。”

長安城裏花滿樓的頭牌生平第一次竟有些膽怯,婉兒定了定神,瞧見朱禹辰正用那雙深遂的眸子瞧著自己,不由嫣然一笑,道:“好,我試一試。”

朱禹辰點了點頭,飛快地瞧了一眼靜姝,低頭輕輕撥弄琴弦,隻聽錚錚幾聲,一串歡快的曲子從朱禹辰手指間流淌了出來。

婉兒轉身旋轉,側頭,對著朱禹辰笑,隻聽朱禹辰唱道:

這便是我們美麗的家鄉,多少人夢寐想往的地方。

沒有人能抵抗住這種力量,

誰也無法抑製住你的想象;

這裏便是我的家鄉,

他廣闊美麗天生他便是這樣;

喀納斯湖水映著晚霞泛著銀光,

塔裏木河在沙漠中間流淌;

我想我渴望我歌唱我綻放,

在我出生的這片土地上歌唱;

我登高眺望感受吐魯番的陽光,

看著天山山脈綿延萬裏伸向遠方;

雖然我很久以前就離開了我的家鄉,

可是在回憶裏永遠都不會遺忘,

我的家鄉!

聲音不大,卻如咚咚清泉,流進婉兒心中,婉兒忽然覺得自己好歡喜,很久以來,自己沒有這般輕盈快樂。婉兒越舞越覺得身子輕盈,簡直快要飄起來一般,耳邊聽著朱禹辰的琴聲越來越快,身子也不由加快旋轉起來。這一刻,我定是世上最美的那個女人。婉兒隻覺自己衣袂飄飄,在身子周圍似騰起一層紅霧,她得意地想,忍不住想得意地笑,她偷偷朝朱禹辰看去,隻見他目光裏似含著兩顆星星,一閃一閃,閃著動人的光茫,可是,可是,可是,朱禹辰沒有瞧著自己,那兩道深情的目光,投向了草叢中那個白衣女子!隻那一頃刻間,婉兒陡然覺得自己一下從半空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的心一下像墜進了冰窖,冷到了極點,不,不,朱禹辰是我婉兒的,可是,可是,那目光仍是笑意濃濃,片刻沒有離開那個白衣女子。婉兒隻覺一陣頭昏目眩,全身像被一下吸幹了血一般,她兩眼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婉兒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自己已躺在那張熟悉的床上,周圍圍滿了院中的姐妹,她一眼便望見了靜姝,那張臉精美絕倫,兩眼關切地瞧著自己。見婉兒醒來,靜姝欣喜地叫道:“姐姐,你醒啦!”婉兒真想從來沒見過這張臉,她無力地閉上眼睛,卻又無可奈何地睜開,說道:“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她多想見到朱禹辰,可人叢中偏偏沒有他。靜姝睛圈一紅,似要滴下淚來,婉兒笑道:“我真的沒事,好妹妹,你回去休息吧。”花滿樓的頭牌暈倒,最著急的莫過於**,**急急地撥開眾人,說道:“啊呀,讓姑娘好好休息,大夫來了,大夫,快來瞧瞧我們婉兒。”眾人閉了嘴,自覺地站在兩旁,婉兒被應兒扶起身來,半躺在床上,小滿拿過兩個枕頭,靠在婉兒腰間。**一直將大夫送至婉兒床邊,親自拿過一個凳子給大夫坐下,大夫伸手搭了搭婉兒的手腕脈膊,又細細看了看婉兒的膚色,**在一旁急道:“胡大夫,怎麼樣?我們婉兒沒有大礙,對麼?”胡大夫笑道:“姑娘脈相浮燥,有些氣虛,想是憂思過慮,積勞過度,這樣罷,我開張方子,姑娘吃幾天便沒事了。”**心裏放寬了一大截,不由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婉兒笑道:“媽媽,我既沒事,你老且先回房去安歇吧,姐妹們辛苦,都回去吧,我再問問大夫幾句話。”眾人又說了幾句,**又細細地叮囑了一番,各自去了。婉兒向小滿使了個眼色,小滿會意,自回了靜姝屋中。屋子頓時靜了下來,婉兒見胡大夫在一旁奮筆寫下幾張方子來,,便對應兒道:“應兒,你拿了這張方子去抓藥,再去媽媽那裏討點雪片來,給胡大夫泡好了送上來。”胡大夫慌得站起身道:“姑娘客氣,不用了,我這便告辭了。”婉兒嫣然一笑,道:“大夫且略坐會,我想問幾句話。”胡大夫隻得將方子交給應兒,仍坐了下來,應兒答允看出了房門而去。胡大夫瞧著屋中隻剩下自己和婉兒,鼻中隱隱聞到一陣香氣,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問道:“姑娘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聽。”婉兒淒然一笑,道:“不敢,隻想請教先生幾個問題。”胡大夫不由站起身來,說道:“在下但凡知道姑娘所問之事,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婉兒點點頭,道:“先生不用客氣,先生請坐。”胡大夫重新落坐,婉兒問道:“我這病病根在哪?”胡大夫偷眼又瞧了一眼婉兒,道:“姑娘這病隻怕是心病,心結未解,久慮成病。”婉兒又問:“先生這方子可有效?”胡大夫道:“我這方子隻能治標,姑娘,心病還需心藥啊。”婉兒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瞧不用勞煩先生了,我這病隻怕好不了了。”胡大夫唬了一跳,勸道:“姑娘何出此言,姑娘如此年輕,還怕好日子還少麼?”婉兒搖搖頭,半晌,問道:“先生可知有何種藥可亂人心神,使人發瘋?”胡大夫一驚,問道:“姑娘為何問這個?”婉兒笑道:“大夫剛剛還說有問必答呢。”胡大夫尷尬一笑,咳了一聲,隻覺婉兒這一顰一笑無不是人間極品,不由暗自吞下一大口唾沫去,說道:“凡是藥便有三分毒,這個道理,人人都懂的,比如苦杏仁、桃仁,便有鎮咳作用,桃仁還可活血,但如若使用不當,會嘔吐、惡心、頭暈、心悸,還會。”“胡大夫,可有什麼藥無色無味,服後須有些時日才可致人中毒的。”婉兒見胡大夫說得起勁,打斷了他的話頭,胡大夫意猶未盡,眼珠子轉了一轉,說道:“天南星,味微苦,性溫,可怯痰,鎮痛,但若長期服用,會口舌麻木,味覺喪失,直至言語不請,張口困難,最後神誌失常。”婉兒口中喃喃念道:“言語不清,張口困難。”半晌,問胡大夫道:“到言語不清這種情形約莫要多久?”胡大夫捋著小胡須道:“快則一年,慢則三年。”婉兒眼中閃過一絲狠意,說道:“不行,太長了。”胡大夫道:“斑鼇性寒,若摻在天南星裏,可使藥效性上許多,且會令人視物不清,高燒不斷,時常昏迷不醒,這蟲毒性大著呢,最後終會要了人的命。”婉兒森然一笑,道:“胡大夫,你去給我弄些來。”說完從枕邊摸出一隻小盆來,從裏麵取出一隻金元寶,金光燦爛,胡大夫嚇了一跳,道:“這,這,姑娘年紀輕輕,要這毒藥來作甚?”婉兒輕輕地道:“大夫方才不是說了麼,我這是心病,無藥可治,所以,我隻好試試以毒攻毒的法子。”胡大夫隻覺背上冷汗直冒了出來,呆了一呆,說道:“這個,這個,隻怕若是有人知道,隻怕,隻怕老朽脫不了幹係啊。”婉兒慢慢伸出右手,輕輕搭在胡大夫左手上,胡大夫隻覺全身一麻,身子頓時僵住了,隻聽婉兒用那柔媚的聲音道:“難道大夫忍心看我眼睜睜地送了命麼?”胡大夫隻覺口幹舌燥,想要站起身來,卻沒有半分力氣,眼見著婉兒那張顛倒眾生的臉向自己一寸一寸地湊了過來,輕輕問道:“你說話啊,胡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