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丹循聲望去,隻見室內不知何時走入一個中年士兵,滿麵風霜之色,兩髻已有些發白,自己並不識這人,卻聽這聲意有些耳熟,不由驚異問道:“你,你是……”
那中年士兵微微一笑,拿手撕去臉上一層麵皮,露出一張瘦削的臉來,少丹一見這下,驚喜交集,叫道:“師傅”。
原來此人正是段成誌,那****自大明宮出來,本想遊曆四方,浪跡天涯,但想到少丹,心中仍然放心不下,他明白皇後必不會輕易放過少丹,若少丹有個三長二短,自己日後怎麼到黃泉底下見陳憶安,當下打定主意,易容換麵,一直潛伏在齊王府周圍,因他武功太好,竟從未被人發現,這次少丹出征,於是便報名上陣,與少丹一同來了河西鎮。
翌日,已時一刻,少丹與段成誌出城而去,行了兩裏,隻見一片平原上密密麻麻搭著無數軍帳,少丹心中想道,瞧這些軍帳個個有條不紊,回蠻子攻我大唐看來是蓄謀已久。
正在思索,迎麵奔來一匹白馬,馳到近處,上麵跳下一人,向少丹行了個禮,道:“齊王果然信守諾言,咱們殿下正等著見你呢。”少丹還禮,道:“親苦了,請帶路吧。”那人重新跨上馬,領著二人奔到西北角一處大帳,說道:“齊王,請!”
少丹與段成誌二人同時翻身下馬,正欲走進大帳,一旁兩名待衛擋住段成誌道:“帳內隻有咱們殿下一人,他隻見齊王,你不能進去。”
段成誌道:“我身上並無兵刃,不信你們可以搜,那士兵哈哈笑道:“你們齊王膽竟這麼小麼?”
少丹轉頭對段成誌道:“無防,你便在這裏等著我便是!”說完使了個眼色,段成誌會意,低聲囑道:“你記住我的話,切不可心軟!”
少丹點點頭,掀開大帳帳緯,走了進去,隻見大帳中央桌子後立了一人,一身華服,便是先前的朱禹辰,他麵前桌上赫然擺了一張琴,正是那張九霄環佩。
時隔半年有餘,倆人再見卻是在陣前,一見之下,倆人都不開口,朱禹辰細細將對方打量一番,隻覺不過半年,昔日窮小子如今氣宇軒昂,與自己難分仲伯。
半晌,依拉洪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少丹麵前四尺遠處,開口道:“想不到昔日落魄小子,今日竟飛上枝頭做了鳳凰。”
少丹反唇相譏道:“我還以為你隻是個會眠花宿柳的花花公子,想不到你竟是個潛入長安的西域狐狸。”
依拉洪淡淡一笑,道:“你們有個漢人叫勾踐,他臥薪嚐膽滅了敵國,我這可不是跟你們漢人學的麼?”
少丹冷笑道:“好一個臥薪嚐膽!長安養你十六年,你便這般回報大唐嗎?”
依拉洪唇邊微微一笑,轉開話題道:“難得在這裏遇上舊人,我這有美酒一壇,請你共飲。”說罷一指桌上一隻壇子,揭開蓋子,帳內頓時香氣四溢。
少丹不語,心想,這人城府極深,也不知今日到底賣什麼藥,老子說,須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切不可心浮氣燥,上了敵人的當,當下也不作聲,看依拉洪取過兩隻碗來,倒上滿滿兩碗酒,說道:“請。”
少丹伸手取過一隻碗來,卻不喝它,依拉洪自知他的心思,端過另一隻碗,送到鼻下,深吸一口氣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我在大唐,最愛這首詩,隻有你們大唐,才能將喝酒打仗之事也能寫得這般蕩氣回腸!”說完一仰脖子,一口喝幹。
少丹隻是隨意取了一隻碗,見對方先幹了,自知酒裏未放毒,當下想到,我若不敢喝,豈不是讓回蠻子小瞧了大唐,當下也一仰脖子,一氣喝幹。
依拉洪笑道:“好,好,漢人有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即是靜姝的朋友,我也便知你是條漢子。”
少丹聽到依拉洪提起靜姝,氣不打從一處來,靜姝千辛萬苦,孤身一人去了西域,想不到竟落得“終是異族”的下場,少丹隻覺氣往上湧,喝道:“誰跟你這個薄情寡義的小人同類,不陪了!”說罷便伸手取琴。
依拉洪伸手一蕩,冷笑道:“靜姝是我最心愛之人,這琴自然是我最心愛之物,豈可給你?”
少丹大怒,罵道:“你這個無恥之徒,竟敢出爾反爾!”說著一掌便拍了過去,依拉洪見他這一招如猛虎下山,來勢勢不可擋,不由吃了一驚,忙向旁躲閃,卻見少丹身子晃了一晃,那手指眼看要扣住自己脖梗,卻遲了一分。
依拉洪身子閃在一旁,笑道:“我這二十年窖藏的美酒可不錯吧,天下能喝一小杯不醉的人隻怕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
原來依拉洪有意扣住少丹作人質,逼迫河西鎮開城投降,他雖在長安久居,家裏卻從來未斷過給他送去美酒,是以他喝這酒半分醉意也無,而少丹卻是一時激動,血往上湧,酒勁頓時上來,一抓之下,竟沒抓住依拉洪,頭卻一陣眩暈,幸虧他習武多年,身體運較一般人強壯,這眩暈之感,一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