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們家附近有個露天大型演唱會。電視台轉播這個節目,國內一長串當紅歌星都趕來出場。
據說,頭等座位歸領導,他們中級別最高的要在開演前發表重要講話。二等座位屬於改革浪潮裏的佼佼者,他們打拚這麼多年,今天在這裏露個臉也正常。剩下的,有團體票、贈送票、關係票。
我們家認為票價太咬手,想買嫌貴,且沒人贈送。所幸居於演唱會附近的十字路口,看看風景倒很方便。所以吃罷晚飯就站陽台看熱鬧。
正是黃昏時候,輕風拂過樹梢,天邊的雲霞已漸漸褪去色彩。道路兩旁種著高高低低的花草樹木,前幾天還嬌豔著的木芙蓉今天好像有些枯萎。一旁有條寬十來米的小河,河水泛著青色的光芒。
遠近的燈光漸次亮起。行人少了,車輛卻多了。不多久,長長的車隊成了蜿蜒遊動的長龍。這些長龍遊到我家附近的紅綠燈就自行停止。早到的泊進路邊的車位,後到的開上人行道。不一會,人行道也占滿。
可是,汽車像繁殖那樣越來越多,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似乎整個小城的汽車都集中到了這裏。無奈,他們排成幾列縱隊在原地等待。他們現在的目標是紅綠燈西邊的道路。終於到了目的地,他們把車泊好,輕鬆地進入步行區。過不多久,紅綠燈西邊也擠滿,於是再後到的又隻能排成縱隊等待。有幾個人跳出車來想罵人,但很快就發現沒有人可以成為自己的發泄對象,隻好耐著性子再到車上等待。
我的心,像堵住—樣憋悶,真想喊。喊什麼呢?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車流也達到了頂峰。它們在紅綠燈兩邊螞蟻似地擠作一團,前進不得,後退不了。正當我為這些人暗暗著急,忽然看到東邊不遠處有個入口,好像有幾輛車正在進去。我恍然大悟,對啊,為什麼不停到那裏去?這可是平整了大半年的空地,據說要建造我們小城的公共設施。平日裏這裏封閉著,今天不正好用作停車場嗎?
就在我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又發現了新問題。這麼大個場地,為什麼所停的汽車就那麼幾輛?難道是警察們發現車流太多臨時開通的?不對呀,這些警察為了這次會演什麼都想到了,難道會疏忽了這個?
果然,沒過多久我就發現,那確實是事先設計的臨時停車場。入口有兩個,空曠的場地上還亮著幾盞燈,幾個警察正在路口作著手勢讓東邊過來的汽車進去。隻是那些汽車經過停車場門口時,大多數沒有進去。隻有少數幾輛停下一會,好像在思考該不該停在這離演出場地遠了一點的地方。猶豫的結果往往還是選擇離開。他們好像在說,走,往前走,前麵一定有近便的車位!
本來,我是個車流的觀眾,漸漸地,我仿佛彙入其中,替他們著急。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十字路口。紅燈停,綠燈行。他們也不著急,因為他們想著,過了這個紅綠燈就一定會有停車的地方。偌大的世界呀!可是,當他們好不容易到了他們認為有車位的地方,別人的汽車早就占據。這是怎麼回事?真背運哪!怎麼辦?回到剛才經過的停車場?笑話,已經開了這麼遠再回去,倒不如當時就進去。對,好漢不走回頭路,堅決不回!
可是,他們蝸行了好久才到達的地方又停滿了車,再前麵也停滿了……似乎到了這時,他們才忽然明白,這裏似乎真找不到車位。唉,早知如此,何必辛苦過來呢?又或者過紅綠燈時就回停車場,說不定現在已經到達演出場地了……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怎麼辦?正在他們猶豫的時候,猛然看見前麵的車子已經掉轉了車頭。
我們這個僻靜的街區,突然這麼熱鬧,似乎受用不起。
你們怎麼不往前麵去了?前麵還是沒有車位。那麼你們現在去哪裏?去哪裏,還能去哪裏,當然回停車場!現在再回停車場?已經開了多少冤枉路啊!冤枉路又怎麼啦,冤枉路也是人走的路啊!回去,再不回去,冤枉路更多了。好,好,既然你們回去,那我們還能怎麼樣,一起回去吧。
於是,他們都調轉了車頭,慢慢地開了回來。隻是,好不容易回到紅綠燈的他們看到,剛才開過來的路上,又有一輛接一輛的車子朝西邊開過來。這些車與他們相向而行,往前麵找理想車位去。而他們呢,這時就想快一點回到那個停車場。可是,剛才隻要轉個彎就可以進去的停車場,這會卻總也到不了,因為新的經過停車場而不想進去的車子擋住了他們左轉的去路。
當他們終於停妥車子走出來,悠揚的歌聲已經從繁星點點的夜空傳來。顯然,他們已經錯過了入場時間。可是,這又能怪誰呢?過了好久,我腦子裏那擁擠的車仿佛還在尋找車位。
後來,我們索性觀看電視轉播,一致認為效果跟坐在貴賓席上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