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鐵反鎖房門,抖抖床單,灰塵揚起,嗆得他禁不住咳嗽起來。這間小臥室並沒有窗戶,除了行軍床和書桌外別無一物,白牆上貼著張波蘭陸軍征兵的海報,亮晶晶的灰塵在白熾燈燒紅的燈絲下飛舞,空氣裏有種淡淡的腐敗味道。
“忘記問艾德這間屋子的主人哪去了,不會是死在這裏的吧。”他忍不住彎腰往床底下瞅了一眼,兩雙陸軍軍靴擺在牆角,落滿塵土,結了半張蜘蛛網,幸好沒有什麼屍體。
“老艾!你先吃晚飯,暫時別來打擾我,我需要一點時間啊!”他向門外喊道。大胡子回應道:“知道了!你的食物會在廚房放著,我在隔壁休息。——我又發現了一罐牛肉罐頭,才過期兩天,應該沒問題的吧?”
顧鐵撇撇嘴,檢查一下身上的傷口,除了跳火車帶來的諸多擦傷之外,肩膀多了一道漆黑的彈痕,沒有流血,也就無需治療。他湊合躺在那張沒有任何舒適度可言的行軍床上,抓起手機連接網絡,然後使用手機路由功能共享量子網絡,用延髓部位的植入芯片登入客戶端。
湛藍的“世界”登陸界麵浮現在識海,顧鐵發現有諸多秘密埋藏在這個遊戲裏,等待自己去尋找真相,——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忍住衝動,調出後門程序,登陸“創世紀”網絡。無窮無盡的黑色大地四麵鋪展,天際線升起翻滾的雷雲,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端詳自己創造的“淨土”,在亙古不變的大地與天空中尋找異狀。當然,沒有入侵者的蹤跡,距離自己在比亞維斯托克醫科大學登陸網絡訪問淨土,隻過去幾個小時而已,顧鐵自嘲地笑笑,為自己的杯弓蛇影感到羞愧。
“赤梟兄弟會。”艾德轉述的這個名字是英語的(TheOwlFraternity),難為以他接近於0的英文程度可以將這串單詞翻譯成國際語,幸好“赤紅”和“兄弟會”兩個詞英語與國際語享有相同的詞根。
梟就是貓頭鷹,夜間活動的猛禽,發出不詳之聲、帶來神秘詛咒的災難之鳥,按照中國人的說法,貓頭鷹到哪家門前叫一聲,哪家就要死人。
顧鐵一邊想著肖李平對他講過的種種奇事,一邊打開搜索引擎。別看老肖是個道貌岸然的唯物主義者,但裝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民間傳說,經常拿來教育童年缺失的偽中國公民顧鐵。
關於貓頭鷹,肖部長就講過,在他的故鄉有個說法,如果晚上聽到貓頭鷹在叫,就到家裏的水缸跟前,把耳朵貼在水缸上聽,有可能聽到貓頭鷹在呼喚某個人的名字。“張三,時間到了,該走了……”就是說,貓頭鷹是閻王的使者,被派來通知死者上路的時間,而作為報酬,貓頭鷹可以吃掉死人小腿上的四兩肉。
“這麼迷信還能當黨員,切。”顧鐵念念叨叨,揮手在空中鋪開搜素引擎的界麵。量子計算機時代的搜索引擎實際上就是通過不同算法對奧地利薩爾茨堡地下深處的存儲陣列進行遍曆,使用碳化矽晶格缺陷技術製造的海量存儲陣列中,裝載著整個星球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數字化信息,總量大約3ZB(32的70次方字節)。顧鐵有時候想,如果審判日是以外星人毀滅地球的方式來臨,那侵略者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整個人類數千年的文明史連鍋端走,——雖然那對它們來說肯定一錢不值。
在搜索界麵中輸入“赤梟兄弟會”,寥寥幾個結果反饋回來,顧鐵皺著眉頭,把幾個有關頁麵拖曳出來放在身邊,慢慢思考。首先,“赤梟兄弟會”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相關結果,完整提到這個名詞的隻有一處,是加拿大阿爾伯塔省班夫小鎮某次中學生征文比賽獲得二等獎的一篇幻想;其次,“赤梟”這種貓頭鷹是不存在的,這是個英文臆造詞;最後,在“兄弟會”這個古老名詞浩如煙海的結果列表中,顧鐵換了幾種過濾方式,都找不到相關信息。
“不可能啊?”淨土的主人有些疑惑,一個明目張膽進行派遣武裝部隊進行殺人行動的組織,不可能默默無聞到量子網絡都沒有收錄。即使是保密工作做得相當不錯的IPU激進派組織“濕婆”,也能得到十萬條左右搜索結果。在這個信息社會裏,沒有任何個人和組織能夠孤立存在,創世紀網絡像蛛網一樣深入社會的各個方麵,信息安全在普通人身上已經成為一句笑談,除了顧鐵這樣具有相當大權力的異類之外,沒有誰能在量子網絡上完全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