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本《南大陸地理測算》正靜靜躺在三桅帆船的貨艙裏蒙塵,占星術士學徒當然還沒有看到章節中不厭其煩列舉兩百三十三種不敬行為的壯舉,但斯圖爾特兄妹的提醒已足夠讓他明白,眼前這座令人驚歎的高山,就是傳說中的後蟲本體。
“後蟲是不是真的是條‘蟲’?如果是,它得大到什麼程度啊……它還能動嗎?”約納喃喃地問。
“既然是一切嗜沙蟲的母親,那後蟲當然是條蟲,用用腦子好不好貨物朋友?”丹尼嘟囔道,“它的移動速度也有接近2節, 離近了你就能感覺到了。後蟲一刻不停地在無盡沙海遊蕩,所有嗜沙蟲的8字巡遊路線也隨之不斷改變,它們可以通過某種人類搞不清楚的方式感應到後蟲的方向。所幸後蟲的遊蕩路線是一個比較小的天然8字,這樣嗜沙蟲的巡遊路線相對比較固定。”
約納忽然想起來以前聊過的內容,“對了,那會兒你不是說交配季節到來的時候雄嗜沙蟲會漫天飛舞,跟雌性大蟲交配麼。那為什麼說後蟲是一切嗜沙蟲的母親?蟲子不都有自己的爸爸媽媽?”
“兩件事一點都不矛盾,等你親眼看到就明白了。”丹尼嘻嘻一笑賣個關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神色一凝,一拍腦袋,走過來揪住約納的衣袖:“對了對了……我老爸在留言裏說他的遺產就在後蟲節點附近,現在你有沒有什麼法子找到遺產的位置,貨物朋友?“
關於沙盜之王的留言,約納藏在被降臨者占據的身體裏目睹了一切,他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沒找到任何把握在缺少匕首“血龍卷“的前提下找出寶藏。“唔,這個……我需要研究一下。”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抓緊時間啊老兄。”丹尼催促道:“以現在的航速,七個小時以後就會到達後蟲節點了。”
“還要七個小時哪?”生活閱曆不足的約納可不明白“望山跑死馬”的道理。
“廢話,別看顯得很近,實際還有一百多哩的距離呢!”斯圖爾特家的男丁拍拍他的肩膀,“總之,加油吧,需要什麼就說話。我們的水量還很充足,如果能幫到你思考的話……不如去洗個澡吧。”
看丹尼提出上述建議時肉痛的表情,約納就知道無盡沙海居民對洗澡又愛又恨的態度了。由於滿載離港和“競速之星”的中途補給,自上船以來占星術士學徒就沒有受到缺水的困擾,艙室的水瓶中總是裝滿甘甜的淨水,洗臉也顯得沒那麼奢侈。但此時說到洗澡,丹尼的嘴角開始不斷抽搐,勉強裝出一副“盡管去用”的豪爽表情。
“我……可以嗎?”約納掐指一算,最後一次洗澡還是在櫻桃渡的事情了,如果由托巴看門、自己坐在木桶裏簡單擦擦身體算是洗澡的話。平時不想到這個問題還好,一旦洗澡的念頭湧上腦海,渾身上下就泛起無所不在的麻癢,如同千萬條小爬蟲出現在皮膚上,沿著身體的每一條褶皺向體內鑽啊鑽啊,約納隱秘地在欄杆上蹭一蹭後背,眼巴巴望著船首的漢娜。
漢娜?斯圖爾特思考了幾秒鍾:“當然。這次我們的運氣不錯,這陣東北風一直持續的話,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達那摩劄,水是足夠的。請用吧。”
五分鍾後,約納出現在“巴克特裏亞的疾風”船尾部位的盥洗室中。說是盥洗室,不過是一間三麵用木板遮擋、一麵敞開直麵沙漠的狹窄鬥室罷了,約納站在小屋當中,麵前三步外是喳喳的尾部甲殼,更遠處,就是嗜沙蟲噴出黃沙滾滾的航跡,塵煙翻滾的航線像條蚰蜒彎曲的大蛇一樣爬向天邊。
低下頭,能清楚看見大號黃銅柳釘穿過木頭甲板牢牢釘在嗜沙蟲的背甲上,由於接近大蟲的尾端,這裏的震動比中部甲板大得多,在轟轟的推進噪聲裏,約納不由得左搖右晃,扶住牆壁勉強穩住身形。
“風景獨好,是吧。”門開了一條縫,丹尼把一套洗得幹幹淨淨的內衣、一雙舊靴子和一件帶兜帽的藍色法袍遞了進來,又把臉擠到門縫處,露出一臉笑容:“這個房間本來是死鬼老爸處決叛徒和死刑犯用的,他就站在你這個位置,轟的一槍打碎某個倒黴鬼的腦袋瓜,屍體掉進沙漠裏,立刻會被喳喳噴出的沙子深深掩埋,對無盡沙海人來說,這是相當體麵的葬禮了吧。”
約納打個寒顫,向旁邊挪了一步,害怕自己踩在沙盜之王的殘影上。他抖一抖那件藍袍子,展開一瞧,從樣式和縫紉手法上這分明就是件占星術士法袍,號碼比自己穿的那件大出三到四個號,應該屬於某位身材魁梧的占星術士。“這……是怎麼來的?”這句詢問剛出口,他就後悔了,在沙盜船上找到的物品,還能有什麼好來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