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艾德沉聲打斷了中國人的話,彷佛不願提起上世紀的慘痛曆史。1943年納粹德國指出蘇聯人於1940年在卡廷森林屠殺了2.2萬名無辜的波蘭軍民,這起事件最終導致波蘭流亡政府與蘇聯正式決裂。
顧鐵搖搖頭,隨著大胡子前進幾步,話語聲的混響改變了,他明白他們兩人來到了一處非常空曠的所在。熒光棒的照明範圍無法照亮天花板和四周的牆壁,顧鐵張嘴發出一個高音,通過混響時間大致判斷出這個房間有5到6米高、50米見方。帶著潮氣的風從上方吹來,空氣不顯得渾濁,應該頭頂某處有著通風係統。
艾德轉過身:“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顧鐵皺起眉頭。他不知道大胡子為什麼挑這個不合適的時機跟他玩問答遊戲,但顯然艾德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中國人蹲下來,用手指觸摸地麵,略加思索,回答道:“不是倉庫。不是兵營。不是避難所。地麵上有高溫炙烤的痕跡,從紅磚的凹陷來看,這裏曾安裝某種大型設備。深陷地麵中的神秘房間,大型設備,高溫,良好的通風係統,多條運輸通道。毫無疑問,這曾是一個屍體處理室,我們站著的位置,曾經是一台燃燒汽油的高溫焚化爐。”
大胡子怔怔地打量他幾秒:“你真是個可怕的家夥,鐵。”
“要我說下去嗎?從你身上濃濃的愛國情緒和進入暗道之後的異樣表現來看,你的祖輩曾經是波蘭人民軍的一員,並且犧牲在納粹手中。”邊說,顧鐵邊觀察著對方臉上的表情,從艾德眼神的微小移動,他看出自己的猜測並不全對,於是修正道:“不,應該這麼說。你的祖輩是對抗納粹的英雄,但不屬於波蘭人民軍,而是……國民軍?”
護林員臉上的震驚沒有逃脫中國人的眼睛。
“二戰爆發後,西科爾斯基將軍在巴黎組建了波蘭流亡政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1943年在波蘭組建了國民軍,與納粹展開正麵對抗。國民軍與人民軍雖然出發點相同,但經常發生摩擦,特別是卡廷慘案發生之後,從我掌握的一條隱秘信息來看,華沙起義爆發之前,有5萬以上的波蘭軍人和更多的平民死於內鬥。”顧鐵用手指按著太陽穴,調閱腦海中的記憶。
“……1942年建軍。”艾德垂下眼睛,低聲做出糾正,“其他的,你說的沒錯。”
顧鐵多年前看過的一份資料顯得越來越清晰,“華沙起義失敗之後,共產黨政府掌握了波蘭政權,不被承認的流亡政府長達四十餘年間持續在倫敦運作,直到1990年工人黨政府結束,流亡政府才將波蘭共和國的法統象征全部交給新政府,完成了波蘭政權的真正統一。這個在世人眼中淪為小醜的流亡政府在反法西斯戰爭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現在,沒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
“我爺爺的父親,就死在這裏。死在波蘭人的槍口下,在這座焚化爐中化為青煙。這個由蘇共建立的屍體處理中心是我們的最大秘密,除了卡廷慘案的犧牲者之外,還有3萬名國民軍戰士在這裏被秘密處理。二戰後,全世界都把眼光投向納粹德國的奧斯維辛集中營時,蘇聯紅軍早已秘密拆除這裏的焚化爐,消滅了所有罪證,把那段罪惡的曆史永遠埋藏在地底深處。”艾德麵無表情地說。
大胡子說出的這段話震撼了顧鐵的靈魂,他怔了半晌,問:“你說‘我們的最大秘密’,也就是說,你仍然認為自己是國民軍的一份子……”
“不,親愛的鐵。”艾德卻露出了一個笑容,“唯有這一點,是任你怎麼聰明也無法猜到的。流亡政府根本沒有結束,現在在印度新德裏的市中心,有一棟屬於流亡政府的二十四層大廈,波蘭共和國的所有象征,我們的總統旗幟、國璽、總統印信、總統綬帶、1935年憲法正本,都安全地藏在那裏。1990年送給新政府的隻是一份拙劣的拷貝,流亡政府借那次機會消失於世人眼中,但我們從未失去複國之心,我們等待的,隻是一個機會。”
顧鐵張大嘴巴:“你說的都是真的?別告訴我你就是波蘭共和國總統什麼的啊?告訴了我這麼大一個秘密,是不是接下來該殺我滅口了?”
“走吧,我們的路還很長,有空慢慢說。”大胡子向屍體處理室中央走去,十米外,熒光棒照亮一輛汽車的輪廓。艾德拉開車門,把戰術背包丟向後座,坐進那輛普普通通小轎車的駕駛席,顧鐵依樣放好背包,坐到副駕駛席。拍拍座位上的灰塵,他好奇道:“這車在這兒放了多久了?還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