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鐵此刻的心情有點複雜。他登出了量子網絡,表情迷茫地躺在KingSize的雙人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汙跡發呆。電視放完了一段綜藝節目進入廣告,艾德無聊地回頭瞅了一眼,被顧鐵的表情嚇了一大跳,竄過來用熊一樣的大手在中國人麵前晃來晃去:“喂喂,鐵,你沒事吧?還活著嗎?”
“廢話。”顧鐵沒好氣地說,“死不瞑目可不是我的風格。”
“呼,那就好。”波蘭人長出一口氣,“需要什麼嗎?食物?水?酒?女人?男人?”
“別煩我就行,我要想點事情。”顧鐵歎口氣,頭枕雙手望著吊燈出神。
他的異常表現還是讓大胡子有點擔心,艾德握著手槍在屋裏轉來轉去,瞧著死氣沉沉的中國人,幾次想開口,又閉上嘴巴把安慰之語咽了回去。窗外天色已黑,到晚飯時間了,艾德抓起電話機撥通服務台,讓前台那個殷勤過分的接待員送一些食物進來,十分鍾後敲門聲響起,波蘭人閃在門側,確認外麵隻有一位送餐人之後打開房門,把手槍藏在身後。
“您的晚餐,格雷涅夫斯基先生。”接待員居然還記得屠夫護照上的姓氏,堆出滿臉笑紋:“向您介紹今天的特餐:主菜是本店餐廳特色的酸菜燉鴨肉,裏麵加入了西紅柿、野蘑菇、熏李子、蘋果、胡椒、杜鬆、香薄荷、羅勒和意大利紅酒;主食是肉末、酸菜、蘑菇餡的美味帕羅吉餃子與奶酪、馬鈴薯、炸洋蔥餡的魯塞尼亞餃子;湯是新鮮的巴紮斯紅菜頭湯,配香腸、卷心菜、土豆、酸奶油和黑麵包。另外本店為情侶客人特別贈送一瓶香檳酒,雖然是國產酒,但入口相當柔和,有豐富的氣泡和香甜的口感,很適合二人的浪漫晚餐哦。”
“記賬。”艾德一把將裝滿食物的小推車拉進房間。
“當然,格雷涅夫斯基先生。”接待員滿臉笑容地探頭探腦,想看看房間裏的情況:“另一位先生在休息是嗎?晚上沒有安排的話,我向您誠摯推薦弗萊迪·默克裏俱樂部的夜場表演,從塞浦路斯遠道而來的男脫衣舞者每晚十點開始熱辣的表演哦……”
波蘭人伸出左手,兩隻手指之間刷地出現一張綠色鈔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拿著我左手的美元趕緊滾開;第二,猜猜我的右手握著什麼。”
接待員靈巧地抽出美元藏在手心,深深鞠躬:“今天晚上樓道這邊其他房間不會安排客人入住,您不用擔心打擾到其他房客,祝您有個美好的晚上,格雷涅夫斯基先生。”
艾德鎖上房門,掛好防盜鏈,向地上厭惡地啐了一口。他推著車走到床邊,揭開不鏽鋼餐盤蓋,食物的香氣充滿房間。雖然不如言過其實的接待員吹噓得那麼誘人,但顏色豐富的波蘭東北地方菜還是勾起了顧鐵的食欲,他一個撲騰坐了起來,甩甩腦袋:“愛怎麼地怎麼地吧,要死也做個飽死鬼……老艾,你剛才跟送飯的聊什麼了?”
“你肯定不會想知道。”看到顧鐵活了過來,大胡子咧嘴笑道,“吃飯吃飯。”
兩人打開了香檳,在旅館房間內共進晚餐,中國人叉起一隻餃子咬了一口:“唔,外貌神似,吃起來比中國餃子差遠了,等你啥時候有空去中國讓老趙給你包羊肉蘿卜餡餃子吃,香得你把舌頭吞下去。”說到這裏,他忽然神色一黯:“有時間去中國嗎?該去就去吧,不然就真沒機會了。”
“你到底怎麼了?”艾德疑惑地盯著他,覺得現在顧鐵半死不活的表情跟他喪氣鬼的外貌真是相得益彰。
“老艾啊,如果現在告訴你還有六個月的壽命,比如說……得了絕症之類的吧。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中國人給兩人倒滿香檳,問。
波蘭人愣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酒跡,“六個月的話,應該會陪馬列安出國旅遊吧,她從小在比亞維斯托克長大,從未出國看看外麵的風景。”
“你的複國大業呢?”這個回答讓顧鐵有點意外。
“六個月之內?那不叫革命,叫白白犧牲。”大胡子搖搖頭,忽然表情一變:“為什麼問這個?難道你……”
“呸呸呸。”顧鐵啐道,“我可沒得絕症啊,又不是泡菜劇裏的情節,就問問而已。對了,你現在被全國通緝,會連累馬列安的吧?她對你的身份完全不知情是吧。”
艾德平靜道:“她的母親是醫科大學的教授,父親是波蘭陸軍裝甲兵部隊的上校,對策執行局不會傻到為難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