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往事,談未來,談離別之情,談櫻桃渡的日子和分離之後的見聞,時間像金色流沙簌簌流走,享受愉快聊天的約納心知分離的時刻即將到來。他感覺自己隻是稍微迷糊了一下,再睜開眼睛,東方大陸的明媚陽光已經透過窗戶紙在臉上投出暖融融的光暈,“已經早上了?”他猛地坐了起來,腦袋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一陣眩暈。
“是的,約納閣下,大家都在等你。麻煩整理行裝吧,我們就要出發了。”無時無刻不優雅莊嚴的玫瑰騎士向他頷首致意,低下頭退出門外,給他留下私密的空間。占星術士掀開棉被跳起來,用銅盆裏早已準備好的熱水漱口洗臉,草草梳了梳頭發,套上藍色法袍,背好小鹿皮包,檢查一下法杖、腰帶與胸口的吊飾,彎腰蹬上皮靴,做了兩個深呼吸,伸手推開了屋門。
“太遲了!”丹尼大聲嚷道,“我們都吃過早飯、跟若塵大人聊了一會兒天了,你這一覺睡得還真是踏實呢,真不知道是神經大條呢還是沒心沒肺咧,貨物朋友!”
玫瑰騎士在一旁苦笑著。錫比跑過來親熱地挽起他的手臂。龍姬雙手抱著布滿鏽跡的名劍“睚眥”,黑眼睛波光流轉地瞧著他。漢娜遠遠站在一旁,背上背著銀亮威嚴的“海軍上將”,紅鬥篷包裹著挺拔的身形。
“那個……既然那個男人會因這把劍而過來找你,那還必須去南大陸不可嗎?”約納走到東方女人麵前,吞吞吐吐地問道。
龍姬垂下長長的睫毛,“尋到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若不奔著那個目標前進,此生、此身、那麼多的仇恨就毫無意義了。原諒我,約納,誰都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當然,我懂的。”少年重重地點頭,暗自吞下苦澀的滋味。
一行人沿著離珠旅舍長長的通道向前行走。若塵大人剛才在早餐時出現,再次向幹草叉小隊表達了由衷的歉意,看來這個渾身濕漉漉的猥瑣家夥還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好人。木地板在腳下吱吱作響,這回他們看到的可不再是黑貓咖啡館的歡迎,而是實打實的東方建築,從外麵看來鱗次櫛比擁擠在一處的平房,內部其實是一個結構複雜的單體建築,大概呈現五角星形狀,五角星的每一個尖端都是一扇通往外界的大門,五條通道延伸至中心處交叉,建築的最中央就是高塔離珠,那裏有著進入通天塔的唯一通道“試煉之門”:試煉者進入的“黑鐵之門”、試煉者半途離開的“青銅之門”和試煉者登上塔頂徹底征服高塔之後的路徑“白銀之門”。相傳還有一扇“黃金之門”存在,不過隻是傳說故事而已,誰也沒找到那扇門在何處,就算掘地三尺,通天塔粗壯的塔身還是深深嵌入地麵,根本找不到盡頭。
在從人的帶領下轉過一個彎,“沿著這條路走到頭就是西南大門。”青衣小帽的從人鞠躬行禮,用不太熟練的西大陸通用語說道,“小的就送到這裏了,這條路也叫做‘行商之路’,整個小鎮的商人雲集於此,有興致的話可以遊玩一下。但請別忘記,正午十二點之前若不續交房費、又不離開本旅舍的話,即算正麵挑戰本旅舍保護者的權威,而挑戰本旅舍保護者權威的下場……”
“好啦好啦,不就是死翹翹嗎,回去吧回去吧。”背著沉甸甸大牛皮袋的丹尼·斯圖爾特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將對方趕走。那麼沉重的一袋東西看起來沒給他造成什麼負擔,——以後他可以在自誇中加上“無盡沙海最好的行李工”,約納腹誹道。
這條道路兩旁布滿小小的隔間,每個隔間都掛著商鋪招牌,酒館、餐館、武器店、防具店、雜貨店、鍾表店、蒸汽傀儡店、魔法用品店、藥劑店和煉金材料店一字排開,花花綠綠的貨品令人眼花繚亂。此刻時間尚早,除了吃早餐的房客之外沒有多少顧客,每家店的掌櫃都跑出櫃台或一臉訕笑、或橫眉立目、或低三下四地用多種語言亂七八糟地吆喝著,希望這支看起來有些消費能力的隊伍能夠光顧自己的小店。不過似乎是因為若塵大人的某種禁令,店主人都小心地瞧著自己的腳尖,不敢邁出店鋪門口紅油漆畫出的一條粗線,隔著無形的牆壁招徠顧客,看起來有些滑稽。
“逛逛嗎,老哥?我想那個毛茸茸的旁遮普獸靈。”錫比昂起頭可憐巴巴地用大眼睛瞅著約納。
占星術士想了想,搖搖頭:“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小螞蚱。等一切安定下來,我一定送給你最漂亮的旁遮普獸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