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流火千代田(上)(1 / 2)

淺田雄山的支援來得正是時候,顧鐵與阿齊薇已經陷入困境,如同即將被碾碎在靴底的小小螻蟻。在以生化艙為依托打退兩撥敵人之後,門外暫時安靜下來,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門旁,鮮血在地麵汩汩流淌。自動滅火係統已經停止工作,地麵積水將血液稀釋成豔麗的粉紅色,空氣中充滿火藥、血與燒灼塑料的味道。

顧鐵喘著粗氣給電磁軌道手槍換上最後一塊燃料電池,將槍管插入生化艙的富氧溶液中冷卻,這種近似於淬火的做法會損害軌道槍管的精確度度與耐久度,不過打完這個彈夾,得不到彈藥補充的手槍本身就跟廢鐵沒什麼兩樣了。

雨林之花正用處理顧鐵臂上的一處擦傷,醫療官的藥箱裏有豐富的急救用品,用來做一次緊急開胸手術都綽綽有餘。“嗷!”中國人不由得慘叫一聲。“多大年紀了,鬼叫什麼,丟不丟人啊!”阿齊薇啐道,依次噴灑傷口消毒劑、液體繃帶(組織黏合液),接著用繃帶用力將傷口紮緊,撕下醫用膠布將繃帶固定好,最後拿起記號筆在上麵畫了個十字。

“這是什麼意思?”顧鐵扭頭看看,奇怪道。

“靶子。如果一定要被子彈擊中的話,就打這裏好了,起碼不會死掉。”阿齊薇回答道。

顧鐵歎口氣:“看到是個十字架,以為你皈依基督教了呢;後來仔細一看是個逆十字,又想你是不是信撒旦了。現在算鬆了口氣。”

女人虛弱地微笑道:“信仰沒有什麼錯,可來救我的並不是耶和華或者撒旦本人啊。”

兩人的目光短暫交彙,顧鐵的視線立刻閃避開來,生怕眼中的憐惜與疼愛被對方發現,阿齊薇卻用那淡淡灰藍色、蒙著一層霧氣的眼睛盯著中國人的臉,望著他遊移不定的眼神、高挺的鼻梁和總帶著歪歪笑容的嘴角,“出去之後,我們去哪裏?”她輕聲問。

“我們”這個詞在顧鐵心中砰然作響。在他跌宕起伏的生命裏,自我指代的名詞向來是“我”。我去哪裏。我做什麼。我是誰。他是一個孤獨的行者,此刻忽然發覺“我們”一詞帶著沉甸甸的重量嵌在腦海,心頭產生了莫名的慌亂,“我們……”他猶豫地開口,覺得吐出這個字眼的感覺非常陌生,“我們回到非洲,好嗎?去找奧科隆科沃玩,他那裏正要開始一場戰爭,——或許已經開始了吧。不,或者,回到南非,我陪你在約翰內斯堡住一段日子,每天去動物園看獅子,做香蕉烤餅吃,對了,有件事你不知道,我煮咖啡的技術好極了!我做的Espresso可是連意大利人都會嚇一跳的水準!……不,我們去摩洛哥,去阿加迪爾去看香石竹,在卡薩布蘭卡看開往西班牙的帆船起航!”他慌亂地說著,就算剛剛經曆一場出生入死的槍戰,他的心髒也從未如此刻般悸動不停。”

“好啊。”阿齊薇答道。

“……哪個提議好?”顧鐵愣道。

“都可以。隨便帶我去哪裏吧。隻要離開日本。”雨林之花輕聲說道,抿起毫無血色的嘴唇。這個堅強自立的女人從未如此刻般顯露出小女人的神態,顧鐵的五髒六腑都揪緊了,他知道她已經在無盡的折磨中遍體鱗傷,再也撐不起堅硬的形象,“好,我們馬上就走,隻要再堅持一下……”他拉起阿齊薇的手,感覺著女人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電擊傷痕,“馬上就走……”

一顆手雷從門縫骨碌碌滾了進來,“發煙手雷!戴上防毒麵具!”隻瞟了一眼,顧鐵就大聲呼叫道。短暫的交流結束了,兩個人剛剛戴上麵具,手雷就嗤嗤射出濃密的刺激性煙霧,房間一角響起芳山徹劇烈的咳嗽聲,老人的運氣極好,沒有一顆流彈擊中他的身體,做過手術的心髒也禁受住了重重考驗,也不知支撐他活下去的是生存的信念,還是賬戶中傳說中的千萬日元補償金。

緊接著又是兩枚手雷滾入,“咣咣!”震撼彈爆發出巨大的聲響和刺眼的亮光,芳山徹校長幹脆利落地暈了過去,躲在生化艙後麵的兩人隔著防毒麵具對視一眼,“要來真的了?”阿齊薇問道。

“就是他們說的‘損管部隊’吧。阿斯蒙蒂斯控製的情報調查室力量的精銳。”顧鐵皺起眉頭,舉起手指開始倒數:“五、四、三……”

一柄大型液壓鉗插入門縫,用五秒鍾時間就將滑動門強行開啟,從破拆工具到操作手法都是專業水準。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以標準戰術步伐相互掩護進入房間,從放在牆角的一塊碎玻璃上,顧鐵透過霧氣看到了這些黑衣的士兵。沒有標示的黑色作戰服,美式陶瓷防彈戰術馬甲,帶有夜視裝置的三防頭盔,北約製式FN-FALVI突擊步槍,與當時在波蘭比亞維斯托克郊外森林中見到的士兵裝備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