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東京荒川區的一處民宅,準確地說,是荒川區役所前停留所鐵道車站對麵的山吉船務事務所,這棟小樓的一層門麵是歇業已久的事務所,二層有兩間臥室,阿齊薇與陶謝醫生就在西側臥室中,望著維生艙內昏迷不醒的顧鐵。
從東京千代田爆炸中心逃離之後,雨林之花找到一敞篷的KCAR(日本的超小型電動轎車),載著顧鐵前往羽田空港,想找辦法離開日本,但她很快發現通往機場的道路被嚴密封鎖了,整個東京處於橙色警戒狀態,軍人和警察擠滿了街頭。這時她想起顧鐵昏迷前曾說過的話,“去安全屋……向北,右轉,正東……已經打開了一條通道……”阿齊薇立刻將車子停在路邊,打開GPS導航搜索去往指定地點的道路。
很快,她就理解了顧鐵的意思。按照顧鐵的指示,她在一處偏僻的死巷發現一輛貌不驚人的黑色豐田花冠轎車,車子沒有上鎖,啟動鑰匙被放在左後輪的輪胎上麵,——這是非洲戰役時留下的習慣,為了方便戰友動用車輛,鑰匙通常被隱藏在這個地方——阿齊薇將顧鐵放在後座,駕車向荒川區前進。
緊接著她發現這一路上所有的十字路口的信號燈都已被控製,每個路口都是綠燈;軍警被假情報調動,遠離了這條逃離路線,若從衛星雲圖上觀察,在密密麻麻國家機器的海洋裏出現一條無風無浪的通路。仿佛摩西分開紅海,昏迷的男人早已規劃好退路,雨林之花不知他是怎樣在激烈的戰鬥同時做到這些事情的,隻有將油門踩到底,黑色花冠電動轎車風馳電掣穿過城市,遠離那個雷電的暴風圈。
四十分鍾後,他們到達了安全屋,車子停在船務事務所門前,阿齊薇剛躍出司機座,就有一個身穿夏威夷襯衫、頭發亂糟糟、叼著香煙的中年人打開門,衝她喊道:“這裏不準停車的!”一邊叫嚷,一邊偷偷使了個顏色,示意阿齊薇將車子開到事務所後麵。
雨林之花將車停靠在樓後,中年人打開後門,幫她將顧鐵抬進事務所,然後甩給她一串鑰匙:“車子沒錯,芯片得到識別,安全屋從此刻開始啟用,我的任務完成了,會馬上消失掉。二層有武器、食品和醫療設備,請放心使用,這間事務所是本地最大黑社會組織目黑聯的關聯企業,沒人會來找麻煩,也不會有警察前來搜查,可以說,是鬧市中的禁區吧……除了你們之外,知道安全屋所在的隻有我和總長而已,總長已經消失多日,我也會妥善安排自己,安全是絕對保證的。那麼,祝您武運長久!”
男人出門發動了豐田轎車,“你到底是誰?要去哪裏?”阿齊薇不禁問道。
“我是一億玉碎。去那光輝無比的幽界。”穿夏威夷衫的男人微微一笑,駕駛轎車駛遠。阿齊薇看出來那是即將了解自己生命的決絕眼神,“一億玉碎嗎……瘋子長穀川的組織……”她歎息一聲,鎖好房門,背起顧鐵上樓。
安全屋有著不輸給小型醫護所的醫療設備,不過顧鐵受傷太重,傾盡所能也隻能勉強維持生命,心急如焚的阿齊薇翻出一台自動調頻反追蹤的衛星電話,定一定神,撥出一個牢牢記在心中、卻從未撥打過的電話。電話響了三聲,一個溫和的男聲用英語說道:“提出您的需求,我們會盡快與您接洽。”
“醫療,我需要最好的醫療。”阿齊薇大聲道,“越快越好!”
稍稍停頓了幾秒鍾,男聲轉為法語說道:“阿齊薇·娜蘭迦·本·潘特希爾小姐,您是我們信任的人,醫療團隊馬上準備就緒,將會在絕對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到達。需要幫助的對象是您自己嗎,潘特希爾小姐?”
“不。”雨林之花猶豫了一下,“是顧鐵。”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對方才繼續開口道:“任務優先級別已經提高至最高級,醫療團隊將配備我們最好的醫生和設備,顧鐵先生是對我們非常重要的人,在團隊到來之前,請保護好他,潘特希爾小姐。”
“那當然!”女人喊道,“我的地址是……”
“一億玉碎的通訊鏈路對我們來說是透明的,請放心,醫療團隊已經上路了。”男聲說道,“這個號碼將棄用,為了安全起見,也請將電話銷毀。再見,潘特希爾小姐。”
阿齊薇掛斷電話,拆掉電池,將電話砸碎後丟進水槽。輸血、供氧、激光灼燒止血、注射陣痛、消炎、強心的藥物,這是她現在所能做到的一切,明知這麼多藥物會毀掉男人的腎髒,她也隻能忍住眼淚,將冰冷的液體一次次推進顧鐵的血管。“再堅持一下,笨蛋……”心電圖儀上衰弱的曲線不斷下降,女人強迫自己不去思考,因為一旦開始思考,就會想到最糟糕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