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沐之跌跌撞撞地在林子逃著。
【快醒醒!你聽著,從現在開始不要有任何疑問。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好了!】
夜幕尚未褪去,黎明遲遲未來。
風大,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雨急,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砸下。
【這是夫人留給你零花的銀子銅板,都在這裏了。包袱裏還有兩把匕首,幾件粗布衣服。幹糧省著點能吃兩天……】
他幼嫩的小腳丫地上尖利的石子被劃得滿是血口子,但是他不能停止奔跑。若是被追上……
【不,阿休!你要走嗎?你……】
景沐之跌倒在地,巨大的衝力讓他順著奔跑的方向被拖滑了一段距離。懷裏的包袱也被扔出了好遠。他疼得眼淚又一下子湧了出來,但是在狂暴的雨幕下卻也分辨不出來他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是你要走!黃鸛立這個王八蛋這次是真的要下重手了!】
他的腳火辣辣的疼,疼得讓他數度爬起卻又重新跌倒在地。沐之自小嬌生慣養,何曾吃過這個苦。他“哇哇”大哭著,聲音卻湮沒在了滂沱的大雨聲中。
【阿休,我不怕挨打的。真的!別趕我走……】
景沐之努力睜開了眼,在昏黑的雨簾中費力辨別著包袱的方向。
【他們這次是要殺你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別愣著!快穿衣服!】
他最終拖著自己的雙腿,用胳膊肘爬了過去。然後一把將包袱抓進懷裏,在泥地裏蜷曲起了還未長成的身子。
【那你呢阿休!他們若是找不見我他們會……】
景沐之嗚咽著,像一隻受傷了的小奶狗。他跪起身子來,突然仰首迎著劈頭蓋臉澆下來的大雨大喊起來:
“啊啊啊啊景謙之!都是因為你啊!還我阿休!”
【別廢話了少爺!他們的目標隻是你!你走了我也能脫身!】
“哇嗚嗚嗚啊啊啊啊!”他嚎啕大哭著,任憑大雨直往他嘴巴裏、鼻子裏、耳朵、眼睛裏鑽。
【從這扇窗戶翻出去,外麵不遠處就是一片樹林……】
景沐之一咬牙,強忍著身上的疼痛爬了起來。他腳上的傷痕,在雨水泥水的浸泡下發了白。他已沒了雙足的知覺。
【你就向前不住地跑,什麼都不要管。】
他再次跑了起來,哪怕被淋得昏頭漲腦,哪怕失去了半身的知覺。他隻是朝著阿休給他指的方向沒命奔跑。
【來,套上襪子。快快快!出了林子就是一座矮山,順著山向右走……】
四周突然沒了樹木的遮擋,景沐之望見了前方隆起的矮山。
【那有個村子。換上粗布衣服,然後讓當地人收留你幾天。求他們!不行就給銀子!】
他沿著山腳順著右邊跑去。雨勢,依舊是那麼急。
【哐當!】
【快穿鞋……他們來了!走!走!走!我會堵住窗的!】
【阿休!】
【快滾啊!】
【艸!叛徒家的小崽子要跑了!】
【狗奴才別擋道!】
小穆突然從回憶中驚醒,他想起那個人是誰了!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突然低聲嘶吼了起來。
如一匹離群的孤狼。
“嘿!這小子剛才怎麼打都一聲不吭,怎麼現在人都走了,他反而叫喚起來了?”兩個看管的嘍囉驚訝道。
武神祠東閣。
“呦!香主大人!可終於想起奴家來了!”花娘扭著纖細的腰肢走到了副香主方項肅的跟前,“奴家真真等得好苦呢!”
“花娘,你可讓那小子開口了?”
“香主明鑒呐!可不是奴家不用心,是那死小子分明是個啞巴啊!這可叫奴家怎麼讓他開口?”
花娘滿是香粉的臉撲簌撲簌地往下掉著白色渣渣,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便軟軟地朝副香主身上倚了過去。
方項肅伸手一抬,架住了花娘倒下的勢頭。隨後他向剛回來的楊程遠看去:“處理幹淨了嗎。”
楊程遠恭敬地一拱手道:“做得很幹淨。”
方項肅又道:“押在這底下的那小子的身份,他死前可交代了?”
“東閣地下刑房的小子,正是在藏霧林取得螺心草的人。”楊程遠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唯一活下來的人。姓穆,單名一個卮字。”
黃鸛立感到眼前一陣明光掃了過來,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會對底下的那個陌生人如此熟悉了!
“咯咯咯咯咯咯……”花娘一陣尖細黏膩的浪笑,”香主大人若是無什麼別的事,那奴家可還要下去好好炮製那嘴硬的小子了。奴家倒想看看……他能撐到幾重。咯咯咯咯咯咯……“
“且慢!”黃鸛立高聲道,“香主大人,在下知道這人是誰了!他可不姓什麼穆,他是反賊景家的幼子:景沐之!”
眾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