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驚出一身冷汗,陸昭純聽著這個問話,怎麼都沒料到,君祈羽竟然是知情的。
小心抬頭看去,卻意外發現沈菲瀾和君逸塵皆是一臉平靜,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疑問和驚喜。
君逸塵不緊不慢地端起桌上茶盅微抿一口,緩緩道:“都過了這麼久,皇兄又何必還要試探。我與綰妃娘娘自幼相識的確不假,但萍水相逢點到為止,又何來怪罪之說?臣弟隻不過厭倦了內堂的明爭暗鬥,所以才告了長假,在外遊曆。”
這番話一半真一半假,陸昭純自然明白其中被掩藏掉的部分。可是看著君逸塵麵上毫無波瀾,不由得有點佩服他的演技。帝王之家出身的人,似乎人人都帶著成為戲子的潛能。當然了,她陸昭純,可能是個意外。
君祈羽不發一語地繼續手中動作,太過平靜的表情總讓人覺得有些緊張。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輕笑一聲,帶了幾分愉悅:“你這人就喜歡較真,朕不過是隨口一說,你何必這般嚴肅。還說什麼厭倦了內堂的明爭暗鬥,逸塵,朕怎麼就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呢?”
“皇兄心中所想皆為江山社稷,何必還要理會臣弟的胡言亂語呢?”君逸塵很自然地接話,淡淡一笑,“臣弟在外太久,放肆慣了,還請皇兄,不要責罰。”
如此回答自然將二人不動聲色的交涉化整為零,君逸塵說著,還做出了請罪的姿勢等待對方發話。君祈羽心中所想無人能知,他抬眼瞥了君逸塵一眼,似笑非笑:“好了,再演下去就該讓菲瀾看笑話了。”
被君祈羽如此親昵喊出名字,沈菲瀾先是一愣,隨後便不自覺地輕瞥了君逸塵一眼。見其淡漠如常,趕忙順著君祈羽適才的話道:“陛下說笑了,賤妾出身低微,能在此陪伴王爺已是幾生修來的福分,又怎會有其他想法呢。更何況男人之間的事情,女人家的總歸是不懂,陛下還莫嫌棄賤妾愚鈍才是。”
有理有據,未貶低也未誇讚,沈菲瀾的幾句話讓陸昭純聽著,不由得有些佩服。也難怪君逸塵往日裏對她百般冷漠,卻寧願在今天這樣重要的時刻帶她出席。不知是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那無窮無盡的口舌之爭,還是想借著她在太後麵前伺候過的份兒上沾點親,今日這三日看似祥和內裏刀鋒的場景,讓陸昭純這個看客有些膽寒。
若是有朝一日,她真得代替慕綰傾生存在這樣的環境中,她又該怎樣何去何從?
“你們二人不愧是夫妻,說起話來那拿腔拿調的架勢,當真是如出一轍。”不知是嘲諷還是讚揚,君祈羽淺笑道,“我原以為你會對菲瀾的出身有什麼想法,不過以此看來,二弟你待她,還是不錯的。起碼這夫妻同心的架勢,沒有那朝夕相處的功夫,可是練不出來的。”
見君逸塵正要順著繼續回答,君祈羽卻意外將話題一轉,突然道:“不過她入你府中也有一年了,怎地一點消息都無?莫不是二弟你整日裏留戀湖光山色,忘記了家中還有嬌妻等待吧?”
這話問得尷尬,君逸塵待沈菲瀾本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聽說除了入府當天同過一次房之後,便再沒有一點交集。這般相處,又怎可能有什麼消息。然而即便真得有了喜訊,堂堂大商朝的皇帝,不循著問些朝政上的要事,盡扯著君逸塵家事嘮叨個沒完,似乎也太過奇怪?
陸昭純置身之外,一心偷聽的她自然覺得越發不妥,然而瞄著君逸塵一點異常反應都無的模樣,她又覺得,是否自己目光太過短淺,其實皇帝也有一顆七巧八卦心。
正思量著,便聽見前方君祈羽再度低低一笑,似乎很是無奈地道:“每次問到這個問題,你就總會擺這張臭臉。逸塵,朕也是覺得你該有個孩子拴著你,不然你這總往外跑的性子,何時才能改改。”說著,看了眼沈菲瀾,複又道,“更何況,菲瀾曾經好歹也是母後麵前的紅人,平日裏想起就總會問問她的近況。一而再再而三,朕可不能一直替你打馬虎眼啊。”
最後一句,帶了點氣勢,似乎君祈羽之前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這句話而存在。將自己作為君主的威嚴擺出,為得,就是讓君逸塵讓步——要他給沈菲瀾一個孩子,也許……還有孩子生下之後,母憑子貴的位份。
可這一切對君逸塵來說……
將思緒捋順的陸昭純有點擔憂地望去,果然見到君逸塵僵直的背影帶上了幾分落寞。忽然就有點同情他現在的遭遇,娶了一屋子不愛的女人,眼下還要被自己的情敵逼迫著,讓那些女人生下自己的骨肉,何其可悲?然而再往深裏研究,今時今日的種種,不都跟那個慕綰傾有關嗎,若是沒有這個人,一切的一切,或許都不會按照這個軌跡方向,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