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傾鸞殿的一刻,陸昭純鼻尖蕩漾的,是一股濃鬱的香料氣息。那種獨屬於慕綰傾的味道讓她本是放平和的心,再度驚起漣漪。
記憶裏那一晚的偷聽似乎還在腦海中回蕩,隻是將此刻香氛的味道聯合著那晚傷人的話語,再加上君逸塵曾經透露過得消息,卻讓陸昭純,再次陷入了迷茫。
麝香,相當名貴的一種香料,具有開竅醒神、活血通經、止痛和催產的作用。照理來說,在藥物用途中,算是很一味很好的方子,但是陸昭純記得,在曾經第一次接觸麝香的時候,陸天行說過,此物雖好,但卻是用來害人的利器,尤其,是在後宮之中。
可惜那時候陸昭純年幼無知,並不是太了解這番話的意思。現在想來,倒有幾分明白。麝香可以活血,對於孕婦來說,是嚴令禁止的藥物。但凡食用或者外用,就會有小產的危害。
行走在這傾鸞殿的整個環境中,陸昭純深吸一口氣,總覺得這股味道並不是一時半會兒所能造成的。若是她猜得沒錯,慕綰傾用麝香作為香料配方,該是很久的事情了。常用麝香的女子無法受孕,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作為後宮女子,最大的心願該是替皇上生下一兒半女才能夠徹底站住腳,慕綰傾這種舉動,又到底為何?
自己父親在太醫院一手遮天,能弄來麝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可是如此濃鬱的味道一旦聞得久了,有心之人都會察覺香味來源不對。而想君祈羽那般寵愛慕綰傾,三五十日總會睡在這兒,長久以往,難道連他都不曾發覺這味道的奇妙之處?
百思不得其解,陸昭純甚至不知道采用麝香的意圖是慕綰傾自己的意思還是慕盛遠私下的舉動,又或者說,是君祈羽背地裏授意的?
“姐姐,莫要分了神。”忽得,身邊一道壓低的女音讓陸昭純不得不趕緊回過神來。卻原來是童鏡眠見她腳下步子越發緩慢,似是在想什麼事兒,才不得不出聲提醒。
眼下不知前路是何情況,能多一個人分擔和提醒,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隻是陸昭純看著童鏡眠低頭不語的模樣,發現對方好像自從被自己教訓一番後,瞬間變了個人。大大咧咧和口無遮攔的毛病被靜默代替,這樣突變的逆轉似乎有那麼點,耐人尋味。
“娘娘,奴才是太醫院小鵬子,依著慕大人的意思,領著宮女來您這兒來領罰了。”
小鵬子率先站出身,對著殿門內的慕綰傾招呼道。假笑的臉已經有些僵硬,無奈低人一等卻隻能如此。豆大的汗珠已經從額頭滑落,卻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緊張得。
殿內沒有一點聲音發出,陸昭純甚至懷疑裏麵是否有人。然而也許就是為了讓她們倍受內心煎熬,幾乎是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聽得殿內有了些微響動,竟是梳洗打扮的聲音。
“太醫院的人,最近可是越發不會辦事兒了?”慵懶卻飽含冷意的聲音從內向外延伸,慕綰傾頓了下,道,“這會子是什麼時辰,不知道本宮在休息嗎?沒得跑到來這裏招人煩,一個個眼睛都嵌在鞋底子不成?”
嬌蠻氣息十足,本是女子牢騷的話語,卻偏生懾得小鵬子答不上話來。
“啞了還是聾了,剛才不還挺能說的,這會子,把本宮的話當成耳旁風嗎?”
接連質問,甚至連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下人。陸昭純雖不見慕綰傾本人,但見對方這個架勢,心中也有些了然了。隻可惜這樣的慕綰傾對她而言,過分陌生。那與君逸塵口中溫婉大方、善解人意的女子,相差太大。即便在宮宴那日也曾聽見慕綰傾宣誓一般的獨白和改變,但不管是那一種,都不及此刻帶給陸昭純的震撼大。
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腦中不斷問著,可陸昭純心裏卻無比清楚——答案,是肯定的。正如她自己一般,在逸王府的爭鬥和折磨,才是促成今日這個堅強軀體和內心的元凶。因為不斷受挫,因為不斷被打破,過去以往的天真和單純終究會成為前行路上的絆腳石,而此時此刻被需要的,則是屬於殘酷現實的真正改變。
慕綰傾,是否也一樣,隻因在這深幽的後宮中,遭受過不堪回首的往事?
“回、回稟娘娘,是奴才們不長眼才惹著娘娘休息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沒有別的話能夠解決眼下境況,除了一味認錯和自我詛咒,才能夠讓殿中那位稍微寬心。陸昭純和童鏡眠並未隨著開口,隻低頭靜跪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