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逐漸向著歸去的路線散去,夕陽斜斜映在小道上,無端帶了一股空蕩的寂寥,淺淺橫在人們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落寞滋味。
陸昭純一人坐在君祈羽特地差人替她準備好的馬車上,沿著京城的繁華大街向逸王府駛去。不得不說君祈羽的確是相當看好上官錦這一胎的,不然也不會專門備好這輛馬車送她回去伺候。她不過就是個下人,論資格和能力,都是不配,能夠得到這個恩賜,也不過托了那未出世孩子的福。
想至此,陸昭純心中沒來由覺得一陣煩躁。
“怎麼好端端地又在歎氣,莫不是你又反悔了?”
車外響起慕少傾帶著戲謔的聲音,不用看也可以想到他現在是一副什麼表情。可是礙著之前那番談話,陸昭純現在倒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不僅僅是因為她現在必須要為他做事,往更深一層研究,不外乎慕少傾手中掌握的很多情報線,是可以幫助她有朝一日脫離君逸塵掌控之中的。
“我還有的選嗎?”自嘲一聲,陸昭純道,“你已經將話說得那樣明白,我又如何再去選擇什麼或者放棄什麼。”之前已經答應了聽從他的意思斷送掉上官錦腹中孩子的性命,陸昭純想不到其中到底關乎君邪影什麼事,既然要如此大費周章。可看著慕少傾一臉神秘,必然知道這又是什麼機密。
不過機密也好,知道的太多從不會意味著是什麼好事。相比之下,她更好奇的,卻是慕少傾是如何知道她的神醫弟子身份,以及師傅陸天行此刻被君逸塵扣在手中,做以威脅。
“話說,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明知對方含糊其辭的可能性是絕對,陸昭純停了許久,還是不死心道,“君邪影也知道嗎?”
問話沒有回答像是已經司空見慣,可陸昭純卻依舊在等。自己作為神醫弟子這個身份其實說到底並無什麼不妥,即便被天下人都知道,也沒什麼害怕的。
而若是追究到君逸塵將她帶離山穀的原因,此刻也已經沒有任何威脅。畢竟臉已毀,戴著麵具總不會被人認出是與慕綰傾相像,曾經君逸塵那大膽想要偷梁換柱的目的也全然不複存在。
但這看似並無異樣的一切若是被君邪影知道,繼續往下深究,就很有可能會查到她前朝皇室的身份。到時候,不管是君逸塵還是陸天行,都會背上窩藏朝廷重犯的罪名。除了死,怕是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而那個時候,陸昭純此時此刻所堅持的一切,也就沒有了意義。
“你這麼在乎這件事嗎?”也不知等了多久,慕少傾開口,卻還是一如之前,“他知道與否,跟你眼下的處境總是沒有一點關係。至於我……說難聽點,你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你若是出事,我也脫不了幹係,所以你還是放心吧。”
模棱兩可的回答根本聽不出來慕少傾到底知道多少內幕,可衝著他那句“你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卻讓陸昭純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君邪影對於這件事,似乎並不是知曉太多。
不然憑著那兩人合作的關係,慕少傾何必要擔心類似下場這種麻煩的東西?
“不說了,眼下你該記著的,是你接下來回去要做的事。”慕少傾打斷兩人的談話,簡潔道,“雖說一劑紅花就能達成目的,可眼下那是君逸塵的地盤,你作為一個外人,還是莫要留下什麼蛛絲馬跡來讓人生恨。”
心頭一緊,像是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咽不下去。慕少傾所說句句在理,可是一想到自己即將沾染鮮血的手,陸昭純心中那種淒涼,就忍不住放大。而對方適才的外人論,也讓她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不管在哪裏都是多餘。
棋子也好,眼線也罷,總歸是個看客了。
沒有繼續談話,沉默逐漸占據了剩下的路程。而當徐徐馬車終於停下時,陸昭純卻發現自己緊握帕子的雙手,竟然冰涼的可怕。果然啊,她還是無法麵對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自己,以及,這樣的君逸塵。
輕巧利落地跳下馬車,佯裝清冷的將臉上多餘擔憂和思慮撤去,轉身抬頭望著“逸王府”三個大字,恍然如夢就像昨天。
目光忽地右偏,看著靜站在那裏的熟悉身影,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不動聲色地微歎一聲,陸昭純快步上前對著那人行了大禮,道:“王爺。”
君逸塵看著許久未見的陸昭純,身子似乎比往日裏更加清減了。麵容被慣有的清冷占據,可眼角那濃濃的擔憂卻還是被他捕捉到痕跡。有點不解對方在擔心什麼,君逸塵淡淡道了聲“起吧”,便將目光看向了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