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平靜又在其中帶了幾分不容易讓人察覺的壓抑,這般話語在打破這方緊張氣氛的同時,又讓陸昭純覺得心中有點發悶,隨後便抬起頭看去。
一如往常般的侍衛服裝,颯爽風姿讓人乍看之下便隻覺得眼前一亮。隻是唯一跟以往不一樣的,便是那曾經滿是光彩深邃的瞳眸,此刻間變得平靜無瀾,潛藏壓抑的東西讓人看不真切,卻覺得對方身上似乎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哀傷。
在君邪影敗陣之後,陸昭純這是第一次見到慕少傾。而彼時曾經覺得萬分貼心的感覺也全都被眼下身份所阻攔。
主子,奴才——這便是今後兩個人需要維持的關係,除卻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那種默契和體貼,似乎再也沒有其他能夠表述慕少傾曾經對於陸昭純的意義。
“慕侍衛來得倒挺巧,陛下今兒個晨時才要你將手頭工作交接完畢,這會子就趕過來接待新主子了。”段洛城見狀並未表現得多驚訝,隻是開頭話語卻帶了幾分探究,“看來,你倒是挺滿意這個新差事。”
慕少傾淡然表情沒有半分變化,瞥了段洛城一眼,態度絲毫不曾轉變道:“段公公,若是沒什麼其他事兒,我便帶姝婉儀過去寢宮了。陛下派了授禮的嬤嬤已經過去,讓她們等太久,怕也不好。”
“這是自然。”段洛城顯然也已經習慣慕少傾如此對話,相當平靜地轉身對陸昭純道,“姝婉儀,該交代的,奴才已經交代完畢,還請您移步過去宣雙閣吧。”
看著這二人表麵平靜卻暗藏相對的樣子,陸昭純內心忽然萌生出一股恐懼,隻覺得這似乎便是日後自己需要麵對的生活和狀態。除了與這些所謂下人的奴才們你來我往外,還有一大堆的後宮妃嬪們,在等著與她的初次交涉。
回頭看了鳳楠胥一眼,眼見對方眼中戾氣全然換成了對自己的關心和擔憂,心中一暖,淺笑道:“楠胥,你回去複命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這話說起來有點蒼白,尤其是就著自己極其不自然的笑意。然而沒有辦法誇下海口說自己一定會過得很好亦或是混得風生水起,陸昭純覺得這樣子已經足夠。是以轉身便帶了幾分決絕,向著過去說再見,也更加明確地提醒自己,即將要麵對的是什麼。
緩步移至慕少傾身邊,陸昭純輕點頭示意他可以帶路,兩人之間根本沒有眼神交流或者言語上的問候。段洛城安排的太監宮女也隔著一段距離一起與兩人前行,而陸昭純卻一人走在最前方,身後側緊緊跟著的,便是一語不發的慕少傾。
眼前宮廷美景讓陸昭純絲毫提不起興致觀賞,說白了,無非是心中起伏波瀾早已經占據了全部。而再加上前段時間在宮中當值的那段日子,麵對無窮無盡的陷害和陰謀,總有點心力憔悴之感。
這般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慕少傾的聲音,終於劃破了這方寧靜,卻讓陸昭純陷入了另一種略帶沉悶的氣息。
“你……身子可還好?”語調帶著幾分遲疑,慕少傾低語道,“那一日你重傷倒地,我卻沒有機會上前救你,實在是……對不起。”
如今說什麼都是枉然,當時情況緊急誰又能顧得上誰。陸昭純並沒有緊接著那問話回答,隻是有點詫異慕少傾竟然看出自己刻意製造的與他之間的陌生,卻沒想到,竟還是讓他會錯了意。
又拐過了另一道彎角宮門,陸昭純終於開口,聲音冷清:“少傾,你以為我計較的,是那日你的見死不救嗎?”陸昭純眼睛平視前方,目光卻有些飄渺,“生死不過天注定,當時我萬念俱灰,即便你真得來救,怕我自己,也是會尋死的。”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慕少傾的腳步一頓,卻很快跟著。視線同陸昭純一樣注視著前方道路,隻那餘光顯然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隨後,終是輕歎一聲,緩緩道:“我隻是不想承認,你內心其實是怪我的。”瞧著陸昭純並未做出訝異反應,終於認定心中想法,慕少傾接著道,“你計較的,不是我見死不救。而是……而是你我在一起那麼長的日子,我從未對你表露過真心,甚至還跟著君逸塵一起騙你。”
提到君逸塵的名字時,陸昭純毫無焦距的目光終於有了點點色彩,隻是很快,那抹亮麗之色便暗淡下去,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些許疲憊:“我總以為,我們好歹算是朋友的。”
扯了扯嘴角,慕少傾不知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後才意識到眼下二人身份和位置的不同,顯然已經無法讓陸昭純再看到自己滿是內疚的眼神。沉著心神又走了一段,這才緩緩道:“我不知道要如何求得你原諒,可是昭純,我雖也隱瞞了你不少事,但卻從未有哪一件是刻意針對你,甚至刻意要陷害你的。”
見陸昭純並未回答,慕少傾的聲音終於帶了點焦急,繼續道:“我知道君逸塵最開始隻是想讓你替換慕綰傾出去,可是後來事態有變,才打算替你換臉想要瞞天過海。我原以為這對你也是好的,才一直沒有跟你說實話。而關於君逸塵與陛下之間的盟約,我雖不甚清楚,但也知道他們最終是想讓君邪影去死。我總覺得你知道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