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國和氒國的交界處正是緊挨桃源村不遠的六盤山,地勢高峻,四麵環水、孤峰兀立。山上樹木繁茂,翠竹成陰,山壁陡峭,江流澎湃。
半月前,我伴隨莊子的三十萬大軍抵達六盤山的南山,而對麵的北山便是流雲大軍駐紮的地方。兩山中間隔著波濤洶湧的六盤江,交戰之地是以六盤山腳下的平原。
從抵達六盤山那日起,兩軍就一直處於對峙的狀態,雙方亦都沒有輕易發兵。
我在軍帳中傻傻呆了半月,我才知道,想見流雲,是多麼難的一件事,我既不能上戰場,亦不能私自出了軍營,內心由最初的暗潮洶湧漸漸轉為平靜。
當十日後的號角聲響起,馬嘶長鳴,我才意識到,這場戰爭終是開始。
四周彌漫著血腥的味道,仿佛讓我看見,曾經隨駕流雲征戰漠北的情景。
我擔心流雲,也同樣擔心莊子,無論那方勝利或是失敗,都讓我難以接受。但我不得不說服自己,這都是遲早的事。我注定會失望,注定會再痛一次。
整整一月的連續作戰,兩軍卻因實力相當,死傷人數不相上下,沒有分出一絲勝負,這是讓莊子無法接受的一點。因為他已經拉攏了周邊多個小國一同攻打旻國,而旻國的軍力和實力卻讓他吃了一驚。
似乎,流雲雖沒有鄰國的幫助,卻還是有這個實力應付氒國,這讓我放心不少。
夜裏,涼風陣陣,莊子箭步走進軍帳中,身後跟著數個身著鎧甲的將士,瞧著他們一臉的疲憊,我曉得,大家都很累了,畢竟從出征那天開始,大家都沒好好休息片刻。
“朕真是疏忽了,沒想到榮宸軒的實力還遠不止這些,朕也沒有料到,當初他收複漠北,竟是帶給他如此大的收益,原本以為那一仗會讓他的軍力和財力受到影響。”莊子重重坐在主位上,一臉的憤怒。
大將軍鍾玉良深歎了一口氣,很沉重的對著莊子,道出自己的想法,“皇上,依臣之見,旻帝當年發兵漠北並不是一件在旁人看來很簡單之事,他表麵讓別國看著是折損了不少軍力和財力,其目的就是為了讓其他國家放下戒心。實際上,漠北的大城在被他攻陷的那天咱們就已經被他算計。在這幾年的時間裏,漠北已經被他慢慢統一,這完全是為了統一天下在做的準備。那定安王與漠北王勾結之事,依臣如今看來,完全就是一件早就設計好的陰謀。”
“嘭!”莊子猛地拍案而起,雙眼泛上炙熱的紅血絲,“好一個榮宸軒,朕就不信了,你能支撐多久。”
軍帳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大家欲言又止,卻都沒有開口。最終莊子看了立在一旁的我一眼,對我使了一個眼神,我才意識到大家不說話,原來是因為我的存在,畢竟,我是旻國人,雖然如今是莊子的柳妃,可在這戰場上,不得不被他們防著。
我很知趣的退出軍帳,隻要聽到他們方才說的那些,我就知足了。隻要確定流雲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走至懸崖邊望著對麵的北山,我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流雲,四年不曾相見了,你過得可好。如今才明白,我曾經之所以會那般怨恨他,其實是因為我太過愛他。
因為太愛,所以無法接受他的利用和傷害。
突然,很想皓軒,希雲和語蘭。走走停停,前前後後,我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讓我信賴之人。
我很不孝,作為楚家唯一活下來的女兒,不能每年去祭拜自己的親人。
我很不義,作為皓軒曾經的王妃,縱然這一切都是流雲導致的悲劇,但卻都是因我而起,皓軒因我而死,我卻一次也沒有去祭拜過他。
我很無情,作為希雲的好姐妹好朋友,在她為救我而死後,我沒法去償還她。而我視為親妹妹的語蘭,卻是我一手將她推進後宮那樣一個深淵。
是不是,這些悲劇的出現,都是因為我呢!
我是不是一個不祥之人,總會給身邊之人帶來禍害。
北山那邊,實在有我太多的放不下,其實自己一直都不曾放下。
“他在那邊嗎?”莊子低啞的聲音傳進我耳簾,不知何時,他竟是站在我身旁,我卻毫不知曉。
扭頭望著他一身發光的銀銀鎧甲,他的目光卻不曾看我,而是一直盯著北山那方向,“我就曉得,那邊,有你牽掛的人。”
我的目光亦瞄向北山,在寒冷的風中,我笑得格外淒涼,“縱然那邊有我牽掛之人,但那些都已經是過往。恐怕在他身邊,已經有其他人了。”
“他是誰?”莊子收回目光轉望向我,再度向我問起這個問題,我一直想要避免的問題。
我並未看他,依舊麵對著北山,“莊子,為何總是問我這個問題,你明知道,我不會說,亦不能說。為何,總是要勾起我無端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