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慕容皇後的吩咐,果然晚膳的飯菜都尋常了不少,那一盤西湖醋魚反倒是顯得有些惹眼起來,端木玦似乎並沒有嫌棄,剛才慕容霓裳幫了他一個大忙,這會兒也是龍顏大悅了,管密再次打量了一下慕容皇後,心中開始覺得有些後悔,悔不當初與她為敵。
“皇上也嚐一嚐這香蔥藕夾,臣妾小時候最喜歡吃藕,每到這產藕的季節總是每頓飯吃的都很開心!”慕容一邊勸著一邊自己飲了半杯水下肚,這些日子她正在喝劉太醫開給她的調理身子的藥,不能碰腥冷辛辣的食物,也不能吃油膩的,平時廚子都小心的準備著,相比今日一定是臨時更換便沒注意,她也隻好少動筷子,多勸端木玦吃。
“皇後去過兩淮之地嗎?”端木玦印象中的慕容宇似乎去很多地方任職,戰亂時做過寧朔的監軍,太平盛世時做過江南織造的總督,有時候端木玦也在感慨,如果慕容宇能為他所用,那一定是心腹重臣,隻可惜慕容宇反對自己政治上的革新,也私心頗重,數年的宰相生涯已經讓他變得混沌不堪了。
“臣妾沒去過,不過卻早有聽聞兩淮之地鹽業的發達,再加上先皇和陛下智力有方,兩淮之地已經成了繁華不輸給龍城和江南的好地方,尤其是兩淮之地的女子,其貞潔剛烈是出了名氣的,聽聞隨便一條江淮之地的街道都立滿了貞節牌坊,可當地人早已經司空見慣了”,說著說著慕容霓裳不僅露出一副癡迷的神色,她也是好久都沒有出門了,從前父親在龍城外做官時,她還可以隨著父親的調任來回走走,可現在父親做了宰相,她也就再沒有出過龍城。
慕容霓裳想起自己隻有十幾歲的時候,總喜歡學男子,穿男裝,跟著家裏的奴仆偷偷地溜出去,有時候還能跟著護院師父獨自上路,那些日子是如今多少金銀也換不來的。
“冬妹?”端木玦看著慕容出神便喚了她一聲,剛剛她臉上的神色像一隻小雀,在幻想著自由的生活,端木玦心中一軟,握住她的手問道:“這次朕南下,你可願意隨朕前去?”
“我真的可以去嗎?”慕容霓裳眼睛帶著光芒,似乎她都沒注意到稱呼的不敬。
“反正這次南下肯定是要和北上避暑相衝突的,本來朕想帶著你北上避暑,既然隻能南下,那皇後出的主意自然皇後也要親自躬行!”
端木玦從沒見過慕容霓裳這麼高興過,也才發現她笑起來更加的好看,原本以為她氣質淡然是天生自然,所以自有一番迷人的風情,如今笑靨如此燦爛,端木玦才知道,原來慕容霓裳外麵包裹著一層堅硬的殼,若是能將其敲碎,才能看得見她內心的火熱,和帶著絢爛煙火的美麗。
晚膳過後,按道理今晚上翻了秦常在的牌子,坐一會兒也該回毓慶宮了,可慕容霓裳想存心刁難秦柳絮就不會給她留一絲的麵子,所以慕容有意在晚膳之後端上來一杯自己釀製的花茶,她知道端木玦喜歡茉莉的清香,所以用七百朵完好的茉莉花,洗淨後搗出汁來,用花汁在混上蜂蜜和龍井,氣味香甜芬芳。
端木玦一打開蓋子便被吸引住了,參雜了蜂蜜的花茶裏顏色有些嫩黃色,杯子也是精心燒製出來的茉莉圖案,“茉莉花茶?可為何不見一絲的茉莉花,卻是如此的芬芳?”
“臣妾用了茉莉的花汁,這個時節茉莉的幹花效果不好,大多不是成熟的,所以就想了些法子用花汁混上蜂蜜來煮茶!”慕容霓裳用銀針試過後奉給了端木玦。
“皇後好像很喜歡花?上次用玫瑰的精油替換熏香節省宮裏的開支,這次用這精致的花茶來做晚膳後的茶點,似乎每一樣都與花草有關!”端木玦放下杯盞看著麵前的人,似乎容顏也和花朵一樣的嬌媚水靈。
“花草,集天地之靈氣,純粹自然,豐富多彩,小小的一株可以入藥,如梅花蕊,可以泡茶,如這茉莉,又可以熏染屋子,祛除蟲蟻,就算是最沒有用處的花草,至少可以用來欣賞,陛下覺得這花草難道不是世間最珍貴和難以覆滅的珍寶嗎?”
兩人正說著話,慕容霓裳注意到門外小玄子在向管密遞眼色,看來時間不早了,怕是秦柳絮已經香湯沐浴好被送到了毓慶宮,可慕容不能讓端木玦走,上次端木玦臨幸秦柳絮之後並沒有賜避子湯,幸好沒有偶得一個子嗣,可若是這次再次召幸,怕是幾率就更大,慕容不能讓秦柳絮如願以償。
所以慕容霓裳趁著管密要開口之際,連忙說道:“陛下可知道柳文殊有一幅畫叫做春江花月夜?”
端木玦知道柳文殊,其人是當朝最著名的畫家,卻是為人高傲無比,不畏權貴,也不向金銀折腰,所以他的話是寸許難求,此人梅妻鶴子的隱居山林間,很少有人能接觸,卻是風景畫作的大家,端木玦早就對此人又好奇又敬仰,隻可惜放不下一國之君的臉麵去見此人,有心中癢的厲害,想親眼見一見他的真跡。
“朕聽聞這副《春江花月夜》是柳文殊的得意之作,看過的人都極少,難不成皇後親眼見過?”
慕容霓裳微微的搖了搖頭,發間插著的一根金珠步搖也丁丁的動著,幾分天真俏皮自然流露,她悄悄地說道:“臣妾前幾日得了這幅畫,還沒得了空給陛下瞧瞧!”
“果真有這幅《春江花月夜》?”端木玦雙目生光,管密審時度勢,知道端木玦此時就是知道該回毓慶宮也沒有興致了,自己倒不如賣慕容皇後一個人情,既然她出的戲,自己跟著唱就是了。
“臣妾可擔不起欺君罔上的罪名!”慕容霓裳示意輕雪將畫從櫃子裏取出來,隻見輕雪和小奴兩個人一同精心的捧了一個華貴的檀木錦盒出來,將那錦盒放在了桌案上之後,小心的打開,一幅裝裱精美的畫軸出現在錦盒中。
端木玦並沒有急於去拿,吩咐管密道:“焚香淨手!”
端木玦展開畫卷,一寸一寸的看著畫,從筆法到題字,從景物到印章,從宣紙的質量到墨的薄厚都一一的看著,良久之後,端木玦方才抬起頭,可目光還是沒有離開那畫軸,點點頭說道:“的確是柳文殊的真跡,這樣低劣的紙能做出這樣意境和工筆的畫,除了他別人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