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更了……”
一聲又尖又細的老邁聲音劃破了夜的靜謐,他本來姓陸名榕,後被先帝賜薑姓,也是整個北齊唯一一個被先皇賜姓的大公公,他是看著薑頌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對於這個也已不再年輕帝王有一種特殊的感情,薑頌對薑榕亦是如此……
“榕叔,你先退下吧,朕還有些奏折沒有批完”
“薑榕不敢”
“榕叔,你已經上了年紀,要多休息才是,值夜這樣的事就交給下麵的人來做就是了”
“陛下說的是,可老奴自知時日無多,就讓老奴多侍奉陛下些時候吧……”
“榕叔……”薑頌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什麼來,歎了口氣,隻是搖了搖頭。
德欽三十九年臘月二十三小年
薑頌站在殿前,看漫天紛紛揚揚的大雪……她走的那一天,也是下了這樣的雪……
“陛下,添件衣裳吧,下雪了……”年邁的薑榕出聲提醒,薑頌回神:“九兒……他還好嗎?”薑榕麵有難色,但是幾十年來跟在皇帝身邊的人都死了,唯有他活了下來,他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在這種充滿刀光劍影的地方,處處充滿殺機,隨時都可能掀起腥風血雨,他雖然深的皇帝的寵信,可是在不知道皇帝是怒是喜的情況下,他是不敢隨意妄加斷論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若是不懂,就不會活到今天了,“九殿下離開帝都多年了,杳無音信,陛下……是不是要派人去找九殿下回來?”薑頌望著已經被大雪覆蓋的亭台樓閣、瓊樓玉宇“他若是想回來,也未必有人敢攔,隻怕他不想……榕叔,你是看著朕長的,朕今年也有四十九了……”
薑榕心突地一跳,陛下,是想讓九殿下來……“陛下思念九殿下心切,九殿下在天涯海角想必也會感知得到,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甘露宮
嘩啦啦……一陣瓷器打碎的聲音:“九殿下?那個賤婢的兒子也配稱殿下?我的睿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文武雙全無人能及,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從小流落在外的賤婢之子!”甘露宮的侍女太監跪了一地,無不戰戰兢兢,唯恐自家主子遷怒……
“娘娘息怒,九……不,那個女人的兒子,他從小流落在宮外,誰知道他是生是死呢,就算他來了,又怎麼能證明他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呢……況且陛下對睿殿下一向是讚許有加的,娘娘大可不必為了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生氣,別氣壞了身子……”跪在地上的一個穿藕色衣服的侍女恭恭敬敬地勸道。
打碎了一地瓷器的美豔女人似清醒了些:“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沒見過你”
“回娘娘,奴婢藕荷,是新來的。”美豔女人仔細端詳著這個新來的侍女,女人對於同樣美麗的女人有著與生俱來的敵意,好在,這個名叫藕荷的侍女長得並不驚豔,“藕荷,名字倒是挺新鮮的,以後就跟在本宮身邊吧……”
剛進宮沒多久的侍女,能這麼快得到主子的賞識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可是這個叫藕荷的新來的侍女,並沒有顯出一分驕傲的樣子,隻是謙恭的叩謝。在這能淹死人,能悶死人的皇宮裏最忌諱的就是鋒芒畢露,所幸,她有著一張謙卑的臉,也有一顆謙卑的心,平靜地就像殿前結了冰的湖水……那是特地為宮殿的主人挖的湖,在漫天飛雪的季節裏早已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