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了大個時辰,廉莑的身影已經在邯鄲城內。
“砰砰”,他連番敲著府外的大門。
裏頭傳來一陣瑣碎的腳步聲,然後“咯吱”一聲,探出了一個腦袋,“誰啊?”
“我,你家大人在嗎。”廉莑朗聲說道。
探頭的管事一瞧吃了一驚,連忙打開大門迎了上去,“哎呦,原來是廉大人,快請進。我家大人在,小人這就去通報一聲。”說完,管事低頭引路,順便招呼一名奴仆快步進內堂說話。
不一會,那位常常出場的大人也繼續出場了。
“稀客,歡迎歡迎。”滄瀾打著一把扇子,慢悠悠地從後堂走出打招呼。管事把廉莑當上賓,滄瀾倒是把他當常人。他在書房裏頭磨磨蹭蹭的,足足讓廉莑把茶杯裏頭的水都喝光了才出現。
廉莑知道他的性子,並沒怪責他,隻是淡然笑了兩聲,說道:“看你清閑,邊過來聊兩句而已。”
“哦?這更難得。”滄瀾與他相交多年,當然知曉他無事不登三寶殿,這番前來總歸有事。他揮揮手示意周邊的奴仆們退下,這才直接問道:“何事?”
“煩心。”廉莑躺在椅背上長歎了一口氣,把與趙文王交談的事情說了一遍。
滄瀾聽著,也不禁蹙緊了眉頭,“王上這般,是否太過了些。雖說是個女子,畢竟也是一條性命。”
“你也覺得。”廉莑一向挺王上,和一般朝臣談話頗為規矩,也隻有在滄瀾眼前才會透露些許怨言。他說:“說起來,女子並無過錯,苦生在了薛家。況且她家父親待她更是粗暴,當日綁走她的時候,更是不顧兩母女的生死。這般說來,她也是個可憐人。”
滄瀾有些意外,笑著問道:“什麼時候開始,你也開始有人情味。”
“什麼話。”廉莑瞪了他一眼,訓道:“不過實話實說而已。何曾偏幫過什麼人。”
“不不不。”滄瀾連連擺擺手。為了幫助老人家回憶曆史,他笑著說道:“當日新婚時,你還頗為不情不願,鬱悶的醉酒幾乎就要鬧事。你府內這半年來諸多事情,我雖不在場到也聽聞一二。當時,你還蠻恨這女子的嘛。”
恨?剛才芷蘭也在問同一個問題。廉莑心中一顫,腦海瞬時一片混亂。
想起來,當初他真的頗不喜歡著女子,恨她是叛臣之女,恨她的父親殺害了他的一員大將,恨她身邊總是麻煩不斷惹他生氣……恨著恨著,從何時開始他不在厭惡見到她的麵,甚至還想她在身邊照料。她與府內溫順的女子不同,總會跟他頂嘴,總會惹他生氣,總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總更有些古古怪怪的念頭。這般古怪的一個女子,實在不似大家閨秀。但即使如此,現在的他卻是恨不起來。
現在他想起她,就會想起她的笑麵,想起她受著欺迫仍緊咬著牙關不出聲的故作堅強,想起她幫助他戰場取勝後一同歡呼……這時,想起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擔憂的神色,心中不禁升起一陣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