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身穿著官服的男子從自己的宅院走出,抬頭,迎上那一成不變的烈日笑容泛苦:“大旱三年,滴雨不至,這是天要亡我蒲州嗎?”
他走出了自己的院落,見到的是哀鴻遍野,一座座民房都在烈日暴曬下生裂甚至坍塌,但最可怕的是饑餓與幹渴,留在這裏的百姓一個個骨瘦如柴,麵色枯黃,幾乎要成了幹屍,且在他們身邊就有腐屍與白骨暴曬,他們之所以還在這裏是因為他們已沒有了離開的力氣,更無法抵抗流民亂匪,隻得在此等死,或是等待那幾不可能的希望。
更多的人已經背井離鄉,前往其他州縣,但逃亡又豈是那般容易?長途跋涉中身死者有太多,更有流民在死亡麵前喪心病狂,劫掠他人僅剩的絲毫水糧,甚至以人為食,那等獸行令人不寒而栗,卻是在這天災麵前掙紮出的瘋狂之舉,亦是對生的渴望!
朝廷不是沒有救援,這已經是賑災後的結果,要不然隻怕在一年前整個蒲州的人戶就徹底滅絕了,可這片大地幹旱的不隻是他們,南北兩方還有異族入侵,為守衛疆土更需調度物資無數,哪來的水糧拯救災區?此時人們才意識到自己在天災麵前究竟是何等可笑。
“赤狼軍來了!”就在這時一陣騷亂引發,縣官心中一驚,不禁看向城門方向,卻不正是一支赤旗之軍湧入?這支軍隊號稱為軍,分明便是一群身穿布衣,手持簡陋兵器,隻是雙眼通紅的悍匪,數量也不過百,在往常這樣一群流寇膽敢進攻縣城根本就是自尋死路,可此時他們的出現卻令這已經僅有千人的州城充滿絕望。
這裏的守衛已經寥寥無幾,而且同樣餓得麵黃肌瘦,此時僅僅衝出二人虛弱地揮舞兵器履行最後的職責,接著就被棍棒砸倒在地,被鏽跡斑斑的刀割下頭顱,而那些號稱赤狼軍的賊寇便發出一聲如同野獸的狂嘯,竟是直接撲在屍體上開始噬其血肉!見得這一幕的縣官幾近嘔出,隻是腹中實在沒有可吐之物,這赤狼軍就是一群以人為食的瘋子,這縣中千餘百姓就是他們心中的饕餮盛宴!
“我知我將死於此,可為何非要命喪禽獸之口?”縣官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自知毫無抵抗希望,而眾多百姓也在恐懼中放棄抵抗,畢竟他們中有太多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甚至有一些瘦骨嶙峋者露出慘然的微笑,死在這群野獸的刀下雖然可怕,但痛苦也隻是一瞬,總算,能脫離這無盡苦海了。
“先殺那個穿官服的,呼呼,當官的,肉肯定更嫩,血肯定更鮮!”而此時呼嘯城上的獸吼中傳出這樣一聲號令,接著更多凶狂的獸吼響起,群賊蜂擁,比蝗蟲更為貪婪。
“吾命休矣!”縣官閉上了眼,而在這時,一聲鏘然的聲響驚動全城。
“各位施主,大難當頭理應攜力抵抗,卻怎可以屠刀害人,更啖同族血肉,此狼虎亦不為者,諸位行之,當稱何物?此時放下屠刀,尚有超度之機!”一名身披熾霞袈裟的年輕僧人手持禪杖立於群賊之前,此時神情肅穆,若可將這幹枯絕望的大地重沐春光。
“一個年輕禿驢,如此細皮嫩肉,不知會比其他人好吃多少!”而見到這一幕的群賊隻是雙眼通紅地發出貪婪之言,接著便瘋狂湧來,欲要將這不知從何處來的僧人剁成肉泥,見得這一幕的僧人卻隻是搖了搖頭,歎了聲我佛慈悲,接著編沐浴金光走入群賊之中。
整支赤狼軍就這麼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多謝大師救我蒲州璉縣。”縣官前來道謝:“隻是縣中已是無物可犒勞大師,雖得大師相救,我等卻也命不久矣。”說到這裏縣官露出苦笑,在鬼門關走上一遭,卻依舊麵對死亡,對一些人來講這尚不如直接死去。
聽到這話僧人閉上了眼,接著念了一聲佛號:“大人勿要此言,萬事皆有一線生機。”說罷他轉身離去,縣官隻是露出苦笑。
“我遠渡重洋至此,不曾想所見的便是如斯天災。長老教我,我輩佛修當以普渡眾生為己任,如今天降大任,舍我其誰?”而走出縣城的僧人則暗自思忖,望了一眼腳底幹涸的大地,已然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