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流淌的溪水旁邊,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靜靜的麵對著寂寞千年的群山,站了很久。
頭發蒼白如雪,臉上憔悴蒼老,即使如此,卻依舊能夠看出他年輕時絕美的容顏。裸露在空氣中的手緊緊地握著一軸畫像,他微微蹙著眉頭,眉間盡是散不開的憂傷。
分明還是一個正值盛年的的男子,卻究竟為哪般頹敗至此。
好久好久,他終於開口了。
“瓏兒,我來看你了。”
低低淺吟,被流動的溪水的叮嚀聲淹沒。
他輕輕溫柔的展開了手中的畫作,一點一點,生怕沾染了一絲灰塵。畫作中,是一個巧笑倩兮的女子,綢緞般的烏絲自然垂於兩肩,水晶閃亮的雙眸透過筆墨依舊靈氣非凡,眉間有一顆絳紅色的朱砂痣,平白的添了一絲絲魅惑。
作這幅畫者,必定深愛畫中之人,不然怎麼刻畫的如此入微,分毫不差。
“瓏兒,你知道嗎?凰兒找到了,他沒有死。”
他用指尖觸摸著畫上的眉眼,一字一句,說的很溫柔。他一直都是一個溫柔的人。
“隻是,我卻不敢認他了。他若是知道有我這樣的父親會恨我吧,畢竟他的娘親是被我逼死的。瓏兒,是我害死了你。”
他聲音有些喑啞,沙沙的,像是在哭泣。顫顫巍巍的指尖滑過臉頰,不肯離開。
“瓏兒,我有些累了,我想來陪你,可好?”
老人的手還是離開了畫軸,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倦了起來,如視珍寶的捧在懷裏,患得患失,令人心疼。
他稍稍整理了衣襟,把長長的白發往身後一束,抹了一把紅紅的眼眶,一步一步的往河裏走去,走去,神色平靜。
風兒揚起的衣擺和發絲糾纏不休,和著山間的樹木的蕭瑟聲與溪水的叮咚聲,像是一曲離人之歌。
冰冷的溪水沒過腳踝,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而他依然坦然的往前走著,眼神深遠朦朧,仿佛看不到終點。
慢慢的,慢慢的,水沒過膝蓋,沒過裝著畫軸的衣襟,一點一點吞噬著這個悲傷的人。
而他,隻是微笑的閉上眼睛,很幸福。
當時她走的時候,自己也是想一走了之,隻是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沒有完成,他們的孩子生死不明。
於是,苟延殘喘幾十年,直到如今。
現在,唯一的憂慮也有了結果,是時候,下去陪她了。
這一刻,當水快要沒過他的鼻子時,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快樂。馬上,他就要解脫了,背負了大半生的債,快要放下了。
從前,聽她說起,最愛溪水細流的聲音。
幹淨純澈,宛如天籟。
於是,他把她葬在這荒蕪人煙的碧水之鄰,日日夜夜,與此長相伴。
今日,他也將長眠於此。
靜靜的閉上眼睛,那個如詩如畫的女子又浮現在腦海中,停留在那個最美最快樂的時候。
“靖兒哥哥,我是瓏兒。”
“哥哥,我要做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要讓日月無光。”
靖兒哥哥,今天我悄悄的給了街頭一個老人幾兩銀子,花的可是我的私房錢,嘿嘿。”
“靖兒哥哥,我在布施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少年,仿佛像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