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驟雪初霽,風卻是和煦中夾著點孤寂,吹到人臉上,隻有淡淡的寒意。
沉睡了一夜的田樓村在一聲聲雞鳴中醒過來,有幾家的煙囪裏透過紛紛灑灑的雪冒出了幾縷青煙。
言瑾兒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家門,見到雪堆了門口,一陣驚喜,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往外看了一眼,匆匆忙忙的裹了衣服走出屋門。
不大的院子裏正盛開著幾十株茶花,淡淡的清香在風吹來的時候飄散,言瑾兒細看了看,花瓣上雖都落了雪,卻還是開的旺盛,絲毫沒有受到嚴寒的影響,這才略放了心,轉身回到屋裏。
言瑾兒的母親蘇映寒正在柴房裏做飯,看見女兒凍紅了的小臉,忙拉著她坐在灶下暖暖,問道:“茶花都還好?”
“還好。”言瑾兒笑笑,把紅撲撲的臉蛋藏到母親的懷裏。
蘇映寒溫和的拍了拍女兒的頭,任由她偎在自己懷裏,母女倆靜靜的聽著灶裏傳來燒柴的‘劈啪’聲,一邊望著門外,都說大雪兆豐年,可是這雪下的大了,又唯恐會傷到新開的花苞,賣不出去個好價錢。
好容易聞到飯香味,言瑾兒摸了摸肚子,確實是餓了,便催促著娘親開飯,蘇映寒朝正屋抬了抬下巴,又從灶裏翻出一塊烤熟了的地瓜丟給她,言瑾兒接了,被燙的不行,左右換著手去了正屋,“爹,吃飯了。”
言睿已經起來了,聽到女兒的呼喚便推開那扇有些破爛的雕花木窗,看著外麵紛紛揚揚的雪花讚了一聲,“好大的雪!”
言瑾兒正吃的香甜,聞言皺眉道:“爹不擔心那幾十株茶花嗎?”
言睿笑嗬嗬的走出來,“無妨,哪年冬天不下幾場雪,咱們的茶花不還是一樣茂盛?”
本是尋常的言語,言瑾兒聽了卻是愣住了,眼瞅著茶花發呆,她是不知道這裏的以前的,她隻知道以往每年的這個時候,大學裏放了假,她都照例要回到祖母身邊,她的父母沒的早,隻跟著祖母相依為命,祖母喜愛茶花,小小的院子裏總是種著幾株,可是她不懂得如何去養,自己隻好先學會了再細細的講給她聽,幾個月前,祖母去世了,她哭暈了過去,豈料醒來後便穿到了一個十歲小女孩的身上,她得到的最大的滿足就是這世的父母跟她前世的父母竟然是相同的容貌,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今日不用去私塾,瑾兒,昨日讓你背的詩文可記住了?”言睿是村子私塾裏的先生,在家裏拿言瑾兒跟學生一樣教。
言瑾兒被打斷思路,便不再想下去,應了一聲,細細的吃著手裏的烤地瓜,總覺得那冒出來的熱氣也是香甜的。
雪下的很大,父女倆站在西牆下,瞅著那一株株的山茶花在大雪紛飛裏綻放著,看的久了,便覺得深吸口氣都是茶花的清香。
裏長推開籬笆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遠遠的就看見言瑾兒上身穿了半舊的淺紫有茶花繡邊的窄袖短襖,下身是同樣顏色花飾的長裙,站在茶花前搖頭晃腦的背詩,“……清香隨風發,落日好鳥歸。願為東南枝,低舉拂羅衣……”
裏長笑嗬嗬的帶著那幾人走近了,笑看言睿:“知道今日下雪,言先生是不用去私塾的。”
村裏統共就這麼一個讀書識字的先生,村民們都很是敬佩,平日裏見了也總是客客氣氣的,言睿卻從不敢自傲,拱了拱手,回道:“今日雪太大,學生們都不好出門,因此放假一日。”
裏長又笑了笑,閃身讓出身後的三個人,言瑾兒跟在言睿身後,打眼看過去,卻是父子三個,也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
夏文浩見他們打量,便笑著上前一步,與裏長並肩站了,“在下夏文浩,途徑此處,聽聞村子裏遍種茶花,又數言兄家的開的好,因此想來求幾株帶回去養著。”
言睿見他說話文縐縐的,心裏便有了好感,領著他們去挑選。
言瑾兒聽說是來買茶花的,便跟了過去,她家的茶花本來就是要賣的,端看這次能賣出什麼樣的價錢,想著又去看跟在夏文浩身後的兩個男孩,也就是跟自己一般大的年紀,穿著倒都是上好的綢緞,想來定是有錢人了。
慢慢的,言睿帶著裏長和夏文浩走在了在前麵,兩個男孩子則跟在言瑾兒身後,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神情有些倨傲,瞥了言瑾兒那半舊的衣裙一眼,不屑的彎了彎唇角,轉頭指著一株開的正豔的紫紅色茶花問道:“這叫什麼?”
言瑾兒自是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也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過是半舊而已,這人怎麼那麼勢利眼,心裏便隱隱的有些不高興,“紫金冠,一兩銀子,你要嗎?”這一兩銀子對於這盆花來說是有點高,不過這人不是有錢嗎?那就多出點救濟救濟他們這些窮人好了。
男孩果然搖了搖頭,“太貴。”又問道:“我聽說十八學士是非常名貴的,你們這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