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夫債妻償(1 / 2)

親戚朋友?

我爺爺奶奶過世早,我爸這邊沒有什麼親戚。外公那邊雖然人丁興旺,卻一直對爸媽的婚事持反對意見,媽是被外公攆出家門的。

逢年過節爸和媽也會跟普通人家的女兒女婿一樣,備了禮物去串門,但外公家要麼大門緊閉,要麼放進去的禮物,轉瞬又連人帶東西推了出來。

過年是別人期盼的節日,卻是我爸媽害怕的日子。每年過年我媽都要流一回眼淚。

為了爸的官司,我媽又去外公家。外公是瑞陽市財政局的退休幹部,兩個舅舅一個從商一個從政,媽希望他們能施以援手。這回媽破天荒地得以進了門。

媽一進門就跪在外公麵前哭泣說:“爸,你想想辦法救救你家姑爺吧。”

外公臉色一變,破口大罵說:“姑爺,誰是我姑爺?周扒皮?哼,現在知道哭,早幹什麼去了。讓你不要跟這種亡命之徒交往,偏偏不聽。你說你跟這種男人撈到什麼好。同樣是退伍軍人,同樣分配在食品公司,人家現在幹到了正科級,他倒好下了崗,在菜市場丟人現眼殺狗賣魚,現在連人也敢砍。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哭什麼哭,死了好,死了你可以再找一家,幹什麼的都比周扒皮強。”

媽捂著臉哭泣著跑出了外公家。

“死妮子,你看你現在瘦成了什麼模樣,鬢角都長白頭發了,吃了飯再走。”外婆去拉我媽,卻沒拉住。

朋友?媽沒什麼朋友。爸的朋友孫叔和張伯同樣因為參與打架鬥毆,被刑拘了。孫叔的妻子秀秀嬸因為有身孕,本來是受害者的她,最終也落了個取保候審的罪名。

媽拎著水果去看望挺著八、九個月大肚子的秀秀嬸,兩個女人雖然在互相安慰卻都在哭,茶幾上的一合紙巾用掉了大半。

媽問秀秀嬸:“能不能想辦法給我們家衛東往正當防衛,過失殺人上靠,這好歹也能保住一條命。”

秀秀嬸摸著肚子說:“衛東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天如果不是他,我和肚子裏的孩子肯定會出事。我哥是瑞陽一中的老師,他有同學在法院工作。談到衛東哥這案子,法院裏的人說,如果隻是殺了一個人還可以考慮正當防為這種情況,現在是兩死一傷,目擊證人、證言證詞都對衛東哥不利……”

媽正焦頭爛額之際,有債主上門來了,四五個債主相邀而至而且來者不善,有問菜市場攤位費的、也有狗販子問狗錢的、養魚專業戶要魚款……

“快拿錢,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些人喋喋不休地說著媽最不想聽的這八個字。

媽說:“我真不了解這些債務,我老公沒說過他欠這麼多錢。你們拿出他簽字的欠條來。”

有欠條的媽如數付了錢,沒欠條的人則不依不饒:“做生意的哪能事事打欠條,周扒皮當時說手頭緊賒兩天賬,現在出了事就要賴賬不成?”

“對,我們這有賬本,這是欠款金額,難道還會有假?”

“攤位費哪來的欠條,到日子就得付錢。你說你們出了事,攤位一直空在那裏,你們不去辦理停租手續,今年的租錢照樣要交。你們那是黃金攤位,今年的租錢翻倍算。”

“給錢,給錢。”

……

媽把家裏的現金都付出去了,還湊不夠。那個收攤位費的惡狠狠說:“年清月結,如果到年三十還不付清錢,我就不客氣了。”

這年的除夕異常的清冷,我和我媽的年夜飯就是一大一小兩碗麵條,沒有肉絲,隻是放了個雞蛋。

電視裏在播放一年一度的中央台聯歡晚會,媽坐在沙發裏發愣。我開始學走路了,扶著牆、茶幾、沙發挪動。

家裏有個四條腿的小木凳被我當成玩具學步車,我樂嗬嗬地趴在木凳上,雙手推著木凳吱吱嘎嘎地蹣跚學步。

呯一聲巨響,一塊大磚頭將我家陽台窗戶上的玻璃砸碎,落下的玻璃渣碎了一地。我嚇得連人帶凳子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