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好像連視覺都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世界變得光怪陸離,周圍越來越亮,仿佛有十幾萬個白熾燈向她眼睛照射著,讓她看不清這個世界。身體唯一剩下的隻有疼痛,隻有如此明晰而又無可奈何的痛感。
恍惚中,夜月好像看見有無數條黑色的絲帶在她麵前飛舞,著實詭異得讓她打了一個冷戰。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觸碰,卻在下一個瞬間,發現那些黑絲的絲帶已經乖乖地躺在她的手心。
她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明明沒有五感,神智卻仍是清楚的,這樣子倒有幾分像是書中描寫的瀕死狀態,嗬,夜月在心中冷笑著,情況恐怕不能再糟糕了吧,自己竟然能夠在快死的時候明確地意識到自己的大限已到,還真是夠傳奇的。
茫然中,夜月看向手中的黑色絲帶,雖然視野模糊不清,但是仿佛有人在呼喚她一樣,她努力地努力地盯著絲帶,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些什麼。
煞那間,她突然意識到,手中握捏著的,根本不是什麼絲帶,而是走馬燈,是自己的記憶。
夜月現在覺得自己的狀況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這算什麼,她現在到底是死了,還是快要死了?有沒有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的記憶會以如此具體、如此怪異的形式出現在她麵前。
當然,沒有誰來告訴她,夜月知道的是有走馬燈在她麵前穿梭不停,將她從出生開始的記憶一直到與聖相遇,一直到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像教授講課時用的幻燈片一樣,在她眼前一一放過。沒有聲音,沒有色彩,猶如老式的黑白默片一樣,不同的是,夜月看著看著,展露的並不是笑容,而是洶湧而出的眼淚。
還是小嬰兒時期的自己,那時的記憶模糊而不穩定,但是卻仍舊可以感受到母親分娩結束後略帶疲倦的喜悅。
上小學時的自己,因為經常受同班男生的欺負,所以看到最多的鏡頭是自己哇哇大哭的樣子,以及媽媽將自己摟在懷裏,安撫的樣子。
初中的自己,性格有了很大的轉變,開始變得開朗,變得男孩子氣。已經不再受到欺負,倒是常常和男生們打架。
高中的自己,膽小的自己,體育課躲在教室一角偷窺操場的自己?????
無數的畫麵,還沒等夜月看清楚,便已從眼前飛過,從不因為她的哀求而停留。夜月漸漸地發現,自己的腦子好像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自己怎麼也想不起母親的樣子,為什麼自己好像愛戀過誰,為什麼自己的意識好像越來越遠,為什麼自己好像被誰緊緊地抱著,低糜而傷感的聲音不斷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夜月突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得她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是,但是為什麼,她的淚水靜靜地從臉龐上滑下,為什麼她如此地悲傷,為什麼她如此地迷戀著眼前不停消失的黑色絲帶。
意識漸漸渙散開來,夜月掙紮著想要睜開眼,卻無法抵抗地沉沉睡去。
聖眼睜睜地看著懷中的少女,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或許,現在的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會被她討厭吧。
一對寬大潔白的羽翼在少女的身後慢慢舒展開來,少女緊閉著雙眼,仿佛對自己身體的變化沒有任何感覺一樣。不可思議的光暈從少女體內緩緩釋放,難以察覺的夏風圍繞著她打轉,就像母親溫柔的手,將少女慢慢從男子的懷裏托到空中。
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他害怕繼續看下去,卻又忍不住將自己的視線牢牢扣在夜月身上。他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間了,因為,下次見麵的時候,夜月不會再認識他,不會再大罵他笨蛋,不會再威脅將他交給自家表妹,什麼都不會有了,隻剩下一片空白。
午夜最後的鍾聲幽然響起,半空中的少女隨著這七夕的鍾聲,一點一點消失於黑暗的天幕中。
或許,下一次,一覺醒來,會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謊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