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禦女昔日明媚嬌麗的玉容此時已頓失神采,銀鈴般清喉亦因泣淚不止而暗啞,發髻淩亂,婀娜瑩潤的嬌軀僅著一襲薄衫,外罩敞風鬥篷,薄唇凍得發紫也渾然不覺。
蕭貴妃挑眉嗤笑,儼然未信她隻言片語,“梁美人親眼目睹,你與那侍衛月下苟且,談何冤枉?”
長孫禦女忙不迭搖頭,雙眸腫若核桃,泣淚不止道:“賤妾雖並非大家出生,可自幼亦是習得女戒、女訓,自是曉得為人妻者典範,豈敢行這等該千刀萬剮之事。賤妾自知與侍衛私下來往有罪,可卻萬萬擔當不起苟且這等事啊。”
她振振有詞回旋耳畔,薛海娘不由斂眸唏噓,如此荒謬之言,可事已至此她亦是別無他選,她自是曉得若是一旦坐實與侍衛私通罪責,莫說白綾鴆酒,便是淩遲也不為過。
然,若道與侍衛私下往來,蕭貴妃唯有治她不守妃德之罪,降位罰俸便罷。
“本宮原是護你體麵,卻不想事已至此你仍是不知悔改,你這般義正言辭、楚楚可憐,若非本宮早已搜尋你貼身絹帕,真真是受你蒙蔽!”蕭貴妃微揚下顎,美如清輝地眸似是淬著浮冰,冷若冰霜。
長孫禦女微怔,近乎是脫口而出便道:“怎會——娘娘冤枉。”
蕭貴妃微抬玉臂,擊掌兩下,隨即,早已侯在殿前的侍人奉著托盤款款而入,托盤上遮著紅幕布,甚是神秘。
薛海娘瞧著那紅幕布下的神秘物什,心下幾經揣測。
侍人款款走入殿內——站於跪伏紅毯的長孫禦女前,居高臨下地俯瞰,似是有意令其屈辱般,唇際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
“請小主瞧真切些——”清喉嬌囀回旋於長孫禦女耳畔,薛海娘卻是瞧見她那白膩如玉的容顏瞬間染上了一抹羞憤惱怒。
侍人玉手一揚,紅幕布隨風揚起,後緩緩墜地,彩鳳雙飛雲錦絹帕靜靜地被擱置在托盤上。
薛海娘與梁白柔相視一眼,皆是下意識朝那兒投去視線,上等蘇州雲錦,乃嬪妃規製;彩鳳雙飛紋樣,寓指男女情投意合,兩情相悅。
如此即是人證物證俱在。
薛海娘幾不可見地借眼角餘光掃視了一眼,殿內與長孫禦女曾有交集之人——
論起近段時日來與長孫氏交好者,薛巧玲當屬其一,而今,她韶華明媚的玉容冷然淡漠,好似殿內屈辱跪伏之人與她毫無幹係。
再之,便屬長孫氏時常阿諛奉承者,位列四妃之一的柳淑妃,再瞧她笑靨如花、美眸盼兮,正與宋昭儀談笑風生。
長孫禦女揚起纖巧下顎,眉眼間透著些許決然,“蘇州雲錦也非我宮中獨享,區區絹帕僅能證實那侍衛與嬪妃有染,可貴妃娘娘又怎可單單憑此便斷定,與之有染嬪妃便是賤妾?”
薛海娘聽她一番犀利辯駁,弦外之音,不禁有些好笑,這是要舍棄此前還跟她卿卿我我的男人了麼?
點絳唇幾不可見地勾起一抹輕弧,亙古不變的墨瞳滲著未化的冰梢,如此景象,倒令她思及古人曰: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