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熙微怔。許是見薛海娘如此直言不諱,一時訝異。
“我從前竟不知後妃間竟是如此多彎彎道道,可近幾日我隨著小主時常往貴妃娘娘處小坐,見她與蘇才人,宋昭儀等寒暄方曉得,小主如此不易……”她好似說不下去一般,又好像是尋思著該如何組織語言脈絡,“我曉得你待小主忠心,可如今小主的處境我相信以薛姑娘的蕙質蘭心定是心中有數。小主並非不恨。而是此番蘇才人得寵著實蹊蹺,小主必得與她交好才能曉得當中緣由,然蘇才人她與你之間有些誤解,先前亦是有意多番為難。”
薛海娘抬起清涼如水的眸一眨不眨地凝著她,麵上不帶一絲多餘神情,她乍一被薛海娘直勾勾地盯著,卻是瘮得慌,唇微張,卻又堪堪合上,如此一來二去,方才道出完整一番,“今兒貴妃娘娘那兒,我聽她說起咱們鍾粹宮拿著俸祿卻隻幹著閑差的侍女太多,更甚者連活都分配不到的人都有,她附議若想削減後宮用度,可將這些人打發去各宮各院伺候……”
浣月口中拿著俸祿卻隻幹著閑差甚者連活計都分配不上的侍女自是暗指著她,雖是如此,可若浣月不明說,又或者是梁白柔有意阻攔,蘇才人自是會瞧在梁白柔麵上不敢咄咄相逼。
薛海娘如實想著,卻察覺掌心漸涼,垂首瞧去,原是懷中暖手的爐子裏頭燒滾的熱水已是漸漸失了溫度。
“若我不曾會錯意,想來我已是曉得你的意思。”薛海娘清涼一笑,清喉嬌囀宛若一潭清冽源泉淌過心頭。她頓了頓,清涼如水的眸似是蘊著些許困惑,紅唇甫啟,“想來你此番前來並非是小主授意罷。”
她憑借著些許亦不敢篤定的,對梁白柔僅剩不多的了解猜度著。
采熙略顯怔忪,一時啞口無言,她原是尋思著此番而來該如何應對,而薛海娘如此問詢亦是在她考慮之內,原是尋思著若薛海娘如此問詢她定是篤定頷首,卻不曾想,薛海娘便是篤定大過於困惑的口吻,這反倒叫她無法將事先準備的說辭脫口而出。
薛海娘微垂眼瞼,鬢間一縷青絲悄然間已劃過下頜,拂在皓白同羊脂玉般的鎖骨上,抬手將坑上茶壺取下,將磨砂青黛壺蓋取下,清冽茶香沁入鼻尖,薛海娘複又蓋上,笑靨如花,眸底已不見方才清冽薄涼,“小主喜飲蒙頂甘露,這茶我已烹好,待會兒伺候小主飲上一杯,莫等茶涼了。”
薛海娘先前已是尋人查過一番,質子閣失火修繕,北辰皇子因而被迫挪入西苑軒閣靜養。而那原先侍奉北辰皇子的芳兒亦是因火勢過大而嗆入些許煙塵燒了脾肺,不宜久留宮中而今已是被遣送出宮。
雖是北國質子,可終歸少不了伺候起居之人,南久禧亦是不願落下苛待他國皇子的惡名,是以命蕭貴妃一手安排,盡快尋妥當之人往軒閣伺候北辰皇子起居。
後宮之人論誰不是趨炎附勢、拜高踩低,且伺候質子這等撈不到油水的活計原已是無人肯去,如今又傳出芳兒因伺候北辰皇子得了肺癆一事,更是敬而遠之,無人敢接下這一份差事。